第101章 - 造反,从忠臣开始 - 雪尽峰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01章

第101章

榆郡新平县。

此地临近边陲,宋室尚在时常有世族自边郡掳掠胡人为奴。毕竟当地的胡人内迁日久,语言与习俗相差无几,使唤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又因为胡人这样的名头,不会被指责为掳掠良民。

而实际操作中往往不辨胡夏,只要是平民全都逃不过,也因此,当地多有动乱,百姓时常逃逸。

待到前赵时,居于当地的胡人被赵帝一股脑迁到如今的燕都临漳附近,试图以胡制夏,然而不论是秦氏还是姚氏,都在赵帝崩逝之后毫不犹豫地抛弃赵国自立门户,宣告了赵帝胡夏分治政策的破产。

当年姚氏带领部众重归故里,和当地的老邻居几十年不见,不能说相亲相爱吧,至少也称得上相看两厌。

经过这么多年磨合,双方目前处于一种看不惯又离不掉但勉强能和平相处的老夫老妻状态,观音奴所在的村子就是这么一个民族混杂的聚居点。

不过有了前段时间共同抗击马匪的情义,村中人显然亲近不少,但这并不包括家里人被冒犯的时候。

“音奴!管管你家的狗,看看把我家二娘的吓成什么样了!”

一个妇人拉着自家女儿站在观音奴家门口,小姑娘身上半是黄土半是雪化后的水迹,崭新的棉衣也被石头划烂,露出内里簇新的棉花。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羞耻心,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得体,正眼泪汪汪地往母亲身后躲。

观音奴一边低声下气给人赔罪,一边把手里的腊肉往女孩手里塞,还时不时不轻不重给自己家的猎犬一脚,以免对方不解气要把狗打死了事,毕竟这些年乡里陆陆续续添了不少孩子,哪里容得下会威胁小孩的狗。

狗大概也知道自己犯了事,被踹也不出声,耷拉着眉眼一副受气包老实狗的模样,那个妇人大抵也是瞧着这狗不像是会吓人的样子,往日也没什么前科,观音奴态度又好,方才稍稍熄了怒火。

观音奴觑着对方神色,抓住空闲温声问二娘:“它是怎么吓唬你的?你告诉我,我教训它去,保证它不敢再犯。”

二娘抽抽噎噎:“它长得好吓人。”

观音奴:“……”

妇人:“……”

狗:“……”

狗委屈地嗷了一声跑走了。

妇人脸一下就红了,恼羞成怒拍了下二娘的背:“你这孩子,话也说不清。”又向观音奴道歉,“真是对不住,我这人性子急,话没听全就过来了,扰得你不得安宁。这孩子也是胆子小,我回去就教训她。”

观音奴忙劝道:“孩子还小,我家狗确实长得凶了点,阿嫂慢慢教就是了,可别打孩子。这肉阿嫂拿回去给孩子补补,她如今还没我家的猎犬高,自然害怕,等个子高了就就不怕了。”

观音奴以打猎放牧为生,并不怎么侍弄田地,因此家中能拿得出来肉,二娘家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缺粮食,但要吃肉还是难,妇人看着女儿对着肉眼馋的样子同样心疼。

但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观音奴一年能猎到多少猎物大家心里都有数,羊是财产自然不会轻易宰杀,这样一条肉对于观音奴来说同样是一份重礼。

观音奴哪能看不出对方的犹豫,不等对方拒绝:“阿嫂家里可有多余的粮食?我家阿婆近来身子不好,寻常粗粮总是吃得艰难,阿嫂家里若有细粮,可否容我拿肉换些?”

她这话给了对方一个台阶,妇人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当即回家拎来了一小袋新面同观音奴换了一条腊肉。

观音奴将面粉放进厨房回了主武,炕上纳鞋底的老妇人问她:“同人家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倒不是阿虎有意吓人,这相貌的事,阿虎自己也做不了主啊。”观音奴笑道。

老妇人闻言也是笑,只是笑过之后不免发愁:“你连着四年交了五倍的口算,虽说靠着往年的积蓄也能应付,可长此以往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时你又该怎么办呢?”

“走一步看一步呗,村里那些男子我实在瞧不上。”观音奴无所谓道,“何况我当年说了要给阿婆养老送终,他们却只想让我嫁过去照顾他们父母,我才不受这委屈。”

“早知如此,我当就不该答应让你留下来!”

观音奴挪过去轻轻倚在对方身上:“您这就是气话了,当年我随部迁往言郡,却因为患病不得不留在此地,若非阿婆收留t我,我哪还有今天。连我的姓氏都是阿婆给我的,可见我与阿婆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观棋没好气道:“瞎说,你那名字分明是你父母给你取得,若非他们留下钱财托我照顾你,你如今哪能这么潇洒,说不嫁就不嫁。”

观音奴并无姓氏,观音奴就是她的大名,被父母托付给观棋收养后因为对方的姓氏恰好与大名的同一个字一样,干脆就对外宣称自己姓观,这些年没少被人夸这名字取得巧。

她被父母留下时已经记事了,虽然不至于因此生怨,但感情也没有多少,正要反驳观棋的话,便听到院外传来一声马嘶,而后便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观娘子是住这家吗?”

而后便是里正的声音:“音奴快出来,有郡中贵客来访!”

观音奴与观棋对视一眼,里正与观棋同为观姓,看在同族的面上对她们两个还算照顾,由对方带来的人,应当不是恶客才对。

两人一道出门将人迎进来,郡守一看观棋手中的鸠杖越发尊重起来,这样的世道,能活到拿鸠杖的年纪,要么是家世显赫,要么是自己有真本事,再不济也是运气比旁人好,不论是那种,都值得被尊重。

“我为本郡太守,外头天寒,观媪年长,我等入内详谈。”郡守语气温和,眉眼间还洋溢着几分喜色,一边往屋中走,一边同他们解释,“是好事,京中有贵人看中观娘子了。”

观音奴手一抖,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事,观棋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两下,示意她给客人倒水,观音奴依言去灶上灌了一壶姜汤。

“寒舍简陋,唯有些许热汤驱寒,还望使君见谅。”

观棋小心招待着郡守,想要从对方口中探听些消息:“音奴性子桀骜不驯,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以致于拖到如今还未许婚,不知是哪里入了贵人的眼,竟劳动使君亲自走这一趟?”

“喜欢习武好啊,高阳王正是看中观娘子这一身武艺,方才让我来代为下聘。”

郡守觉得更有门了,高阳王要找的本就是亲事府的武官,观音奴自幼习武那不是专业更对口了吗?

若是观音奴能入了高阳王的眼,他也算是半个举荐人,不论是让观音奴在高阳王面前给他说好话,还是他自己攀上高阳王,只要让高阳王在御前给他说几句好话,他就不用在榆郡当光杆司令了!

高阳王?下聘?

观棋觉得自己可能听岔了:“不知高阳王是哪位宗亲,音奴长于乡野不通礼数,只怕入京要唐突了贵人。”

还下聘这么正式,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寻常纳妾,可正是如此,她们才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寄希望于自我贬低让对方自己放弃,毕竟人要经郡守之手送去大兴,若是观音奴得罪了人,郡守也免不了受牵连。

听出观棋话里的抗拒,再一看立在旁边的观音奴同样不甚乐意,顿时有些急了,先解释了高阳王的身份:“高阳王便是那位精于农事的高阳郡主,去年因为平叛有功,被陛下封为高阳王,如今身兼多职,倍受陛下信重,哪怕是宗室诸王中能比得上高阳王的也寥寥无几。”又试图说之以利,“观娘子能得高阳王看中聘为僚属,日后必然前程远大。如彼时随高阳王前往封地的宫人,如今官职最高的已从四品,比之我也不差什么,观娘子既不愿嫁人,高阳王府上岂不是一个好去处?”

观棋与观音奴这才恍然大悟,女子竟然也能封王?不对,郡主活人无数,封王也是应当的!

“女子也能做官?”观音奴问。

郡守只想赶快说服观音奴同意高阳王的征辟,因此画的饼又大又圆,仿佛女子为官是天经地义人心所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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