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 造反,从忠臣开始 - 雪尽峰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96章

第96章

“怀琰如今可算如愿了?”

凌云台的辩议持续了四天,目前只是粗粗定下了学院的数额,后续学院内的教学制度、招生方式与对象、教师数量与人选、教材的编纂,乃至于大学内部的管理章程,全都需要各家的代表与太常逐一确定。

虽然还是在凌云台,但却不需要朝中公卿见证,建元帝今日找秦琬过来,正是为了同她说众人议出来的初步方案。

他让人将太常汇总的方案递给秦琬,玩笑了一句还不够,又道:“太常可没少同我告状,说高阳出来的女官没有半分妇人和婉之德,每每与人争辩,总是得理不饶人。”

“她们还是太嫩了点,若是换了臣,无理也要辩三分,何况是有理。”

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秦琬认真反驳了建元帝那句玩笑话:“臣虽有那么一点私心,可陛下才是得益最多的,您这么一说,倒像是臣以公谋私,实在教人委屈。”

秦琬这混不吝的话惹得建元帝又是一阵笑:“你啊,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我面前说自己有私心。当心哪日惹恼了我,这便是治罪的借口。”

“那该怎么办?”秦琬故作苦恼,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章程上,语气真诚中透着股敷衍,“陛下神武拨乱,道隆虞夏,开庠序之美,弘教化之风,德盛隆周,垂馨千祀[1]。这样的圣天子都会以言罪人,大抵真是臣错了吧。”

被吹捧了一通,建元帝本来应该高兴,但秦琬敷衍的过于明显,让人分辨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又在糊弄,但想到秦琬多年前给他和王肃描述的景象,哪是如今的周国能比的,想必两者兼有,甚至后者更多点。

建元帝难免有点根本不可能从秦琬处听到好话的埋怨:“怀琰对人对己都太过苛刻。”

秦琬收起那份方案,茫然的擡头,露出了一个“啊?”的疑惑表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突然有种坐在她上首的不是建元帝,而是长乐王那个巨婴的感觉。

好像她刚才确实有点敷衍太过?

秦琬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

这次事情能成确实少不了建元帝在背后支持,如太常一般对女官不满的不在少数,虽然不敢直接攻击她,但跑到建元帝跟前给女官上眼药却不难。

是得给建元帝来点正反馈,免得那些人说的多了,真在建元帝心里留下痕迹。

“臣的文采,陛下难道不知道?便是正经奏对时都不一定能想出来这么一串格式公正的话,何况方才一心二用。”秦琬将手中的文书交由侍从转递给建元帝,诚恳道,“这可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这还差不多。

建元帝示意一旁的侍从把他案上的桃子端给秦琬:“没什么要改的?”

“太常与诸位卿家用心之作,哪能这么轻易让臣挑出错漏。”

毕竟该争取的,高阳出身的几家早就据理力争过了,虽然免不了各方妥协,但比之从前国子学只收贵族子弟已经好多了。

“臣只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陛下听过若是觉得不行,便只当臣没说过。”秦琬道。

建元帝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了然眼神,让秦琬直说。

“大学为国育才,如今既然准许寻常良籍学生入学,自然要考虑到学风。否则有些勋戚世族出身的学生自幼豪奢,难免不会因为衣着饮食看轻同学,若还未入朝便因为门户分作两党,只怕于国无益。”

这只是大面上的理由,余下的不消她说建元帝也能想到。

若有贫寒学子入大学求学,家中凭空少了个成年劳动力,其中的损失也需要补足,不是所有人家都能养得起脱产人口的。

如她在高阳给学生包食宿并发放四季衣物,且因为高阳过于缺人,所有的学生都是一年速成,通过结业考核便被各处抢着要,与收益比起来,成本微乎其微,所以才能吸引众多t学子入学。

大学自然也是如此,贫民学子本就不及世家子弟自幼接受教育,竞争起来并无优势,如果朝廷不出手给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即使大学允许良籍学子入学,高昂的求学成本也会化作一道高耸的门槛,将他们阻挡在外。

直接发粮有增加府库负担之嫌,但按照人数专门授以学田,并招募流民耕作,将地租用作学校的经费却颇为可行。

这个在宋朝才逐渐成型的制度,只看宋朝文风有多兴盛便知其成效如何[2]。

“这正是陛下施行德政延揽士心的好机会。”秦琬断然道。

她这个提议的人也能从中蹭点名声。

没人会嫌弃自己在士子中的名声太好,对于秦琬的建议建元帝欣然采纳,继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阿阳如今已经订婚,便不该再以孩童看待,我有意在禁军中给他寻个郎将的空缺,怀琰以为如何?”

建元帝突然说起阿阳,秦琬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秦烨的长子名为秦阳。

听起来只是宗室子弟循例授官,只不过建元帝对长兄有愧,不用人提醒便惦记着要给侄子授官,郎将的起步虽然不算低,但也在正常范围内,怎么还特地来问她?

且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是在认真询问她的意见,并不只是通知。

秦琬心思电转,呼吸间便有了推测,她笑道:“陛下一向爱护高明,若是令他值宿殿前,也能时时垂询,这是好事啊,臣正好可以托高明多看顾些老师。”

提到王肃,建元帝顿时警觉起来:“景穆怎么了?”

最近见面看着不像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要请人特意关照?

秦琬解释:“老师本就公务繁多,夜间居中宿卫又不好休息,虽然正当壮年,但这么点灯熬油得耗下去,对身体的损耗半点不比武将行军小,实在不是养生之道。臣私下劝了老师又不听,还不让臣在陛……”

秦琬的话音戛然而止,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震惊地瞪大眼睛,捂嘴看向建元帝。

“怎么不接着说了?王景穆不让你在朕面前说什么?”建元帝试图压制住怒火,却因为秦琬半是懊恼半是惊慌的表情越发气愤,口不择言道,“好他个王景穆,私下恐吓宗室郡王,堵塞言路蒙蔽主上,立刻把他给朕叫来!朕倒要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建元帝除了登基那几年时常被勋戚气得肝疼,偶尔会拎着鞭子在朝堂上把那些敢对王肃不敬的勋旧抽一顿,既是借故出气,又是给王肃立威。这些年脾气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少有这般雷霆大怒的时候,殿中的侍从不敢耽搁,立刻去传召王肃。

秦琬低着头站在殿中,只瞧见建元帝的衣摆在殿中来回游荡,显然气得不轻。

这劲好像比她想的大了一点。

“陛下,王公隐瞒之事非是国事,陛下方才所说的罪名实属无稽之谈。若是传扬出去,难免要影响王公威望,陛下便是担忧王公身体,也不当乱了分寸。”

建元帝的脚步猛然顿住,下一秒秦琬就听到了建元帝磨牙的声音:“我险些忘了,还有你这个协从隐瞒的从犯。你是什么身份!王景穆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吗?往日怎么不见你这么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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