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高阳王进谏惹得陛下大动肝火,却因为王肃从中转寰,不降反升获封中书侍郎一职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对高阳王劝谏的具体内容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众人认为高阳王果然年轻气盛,连陛下那样的好脾气都能气成那样,而后顺便感慨一下王肃还是一如既往的受陛下宠信。
但他们很快就感慨不出来了。
建元帝下诏,命高阳王清查国中积年账务,要求户部与大司农全权配合,有敢推诿搪塞者,一律贬为白衣。
这道一开始就透漏着杀气的诏书顿时吸引了满朝的目光,让人将设置学田的诏书忽略了彻底,连大学允许平民与官宦子弟同室读书这样不辩尊卑的事也顾不上了。
所以当日高阳王向陛下进谏的就是她要查账?
难怪王肃会给高阳王求情,怕不是这事就是他撺掇的!
至于建元帝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是不愿深想的,奈何不了皇帝和王肃,还奈何不了你个根基不稳的高阳王?
“瞧见了吗,谣言就是这么产生t的。”秦琬私下同赵洛吐槽。
建元帝这颁旨的时机选得极妙,恰好将原本隐约传出去的关于王肃身体状况的流言盖了过去,可谓把她用了个彻底。
若非建元帝还算有职业道德,把那些借着攻击女官来影射她的官员申斥的申斥、降职的降职,她绝对要在查账的时候给对方来个大惊喜。
赵洛好奇道:“那殿下是怎么把陛下气得让您在东堂外站到了宵禁?”
这不是计划失误了吗,谁知道建元帝和王肃两个人会双双把她忘了呢?
好在虽然有些波折,最后的结果却是好的。
“这事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秦琬尴尬地岔开话题,“府中的事务可都交接完了?”
“已尽数安排妥当。观虞一向稳重,所欠缺的不过是往来礼仪而已,臣与子燕、玄深一并给观虞讲解了这么久,近来府中事大都是观虞在处理,臣不过瞧一眼罢了。”
赵洛出自宫中,又在官场多年,自然谙熟礼仪,卫奭与贾谧出身世族,恰好补全了赵洛在世族潜规则上的空白,这三个人一起给林获鹿补习,基本没有遗漏的地方。
而林获鹿在高阳时便足以打理一县的庶务,年年考评上等,若非高阳没有空缺,她早就升职了,打理一个王府自然不在话下。
这也是秦琬觉得气闷的地方,吏部对女官的升迁调任卡得过于明显,即使考功为优,升迁也只在尚州一地,她若是再不出手干预,尚州早晚得变成女儿国,到时候不说旁的,晋王也要来找她算账。
这种手段符合规定,但也足够恶心。
既然是官场惯例上的交锋,她便不好去事事去找找建元帝,以免在对方心里留下自己无力应对朝堂斗争的印象。
将高阳的部分技术官僚引入大学算一个,毕竟医官与农官是每县都要设置的,哪怕是吏部,也不敢在这些事情上做的过于明显。
除此之外,便是她这次借着建元帝规整诸王府属官制度的机会,把不少升迁无门的女官都塞进了自己的王府带到大兴。
王府属官虽然可由诸王自置,但朝廷同样有任免权,秦琬将他们带离尚州,正是卡了其中的bug,给对方升职的同时,也突破了尚州的地域限制。
若是下次循例考功,吏部再把女官往尚州调,她就要找建元帝好好说道说道,在吏部的眼里,这尚州究竟是谁的的尚州?
秦琬的思绪跑偏一瞬,很快便重新回到了眼前的事上,她叮嘱赵洛记录好此番要随她一同进宫办公的属官,又先后拜访了王虎与郑平,问他们有没有什么精通数算的下属推荐。
“殿下此番核查账目,朝中众说纷纭,户部上下更是人心惶惶,这些年国中账目散乱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若是因此怪罪到如今的户部官员头上,那可就真的冤枉了。”
大约是秦琬登门拜访时的态度十分温和,亦或是妹妹王琦多年来与秦琬感情甚笃,王虎给了名单的同时还不忘同秦琬诉苦:“殿下不是不知早年朝中的情况,那毛都尉实在是……臣方才接手户部不久便又遇上了四王之事,便是有心也无力,谁知竟惹得陛下不满若斯。”
毛都尉就是前任大司农,因为卸任之后建元帝一直没有给他安排旁的官职,身上便只剩下一个因为尚公主得来的驸马都尉。
王虎是真的觉得委屈,他前脚才踹翻尚书省诸曹拿到完整的财权,还没来得及享受到手握财政大权被其他部门讨好的好处,下一秒就因为朝廷镇压四王之乱时的粮食调度忙得昏天黑地。
这四王之乱才平息不过两个多月,建元帝便以国中账目不清为由另外派人清查账务,将户部上下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分明是在有意找他的麻烦!
秦琬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和她从郑平那里打听出来的消息差不多,便笑道:“安心,若是陛下真要治户部的罪,此时主持清查账目便不是我,而是王公了。”
毕竟她虽然年少离京,但由血脉所带来的的关系是很难隔断的,只要朝中的大臣想,随时可以找她攀关系,即使建元帝心知她很可能不会同意,也不会冒这种风险。
因此建元帝真想借此杀人,让王肃来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以王肃的升迁速度和跟在建元帝身边得罪的人,根本来不及在朝廷中形成属于他的利益集团。
王虎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送走了秦琬,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秦琬又往郑平家里走了一遭,相较于王虎一心打听情况,郑平反而更关心另一件事。
“殿下,您看看窦君明背着您做的事!”
郑平忍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秦琬没有那么忙的空隙来告状,当年窦显不顾他早就心向殿下的事实威胁他必须要追随殿下这事就不提了——是的,他已经知道当年窦显所谓的高阳郡主意在天下所以强行招揽他是在骗人——如今竟然还祸害到他儿子身上了!
就可这郑家的羊毛薅是吧?
当然,告状也要讲究技巧。
窦君明此举毕竟为殿下扫去一大障碍,他如果直说不满窦显差遣他儿子冒险,说不定要被殿下以为他翅膀硬了不听使唤,连一个儿子都不舍得。
且不提他这个大司农手下有多少出身高阳的下属,便是从他的本心来说,他也不想自己和殿下之间“慧眼识英、倾盖如故”的佳话蒙上阴影。
“非是臣不愿让家中子嗣为殿下效力,可大郎的年纪也太小了些,万一露出什么马脚,朝中有谁会信殿下清白?”
郑平痛心疾首,酷似痛恨君主被奸臣蒙蔽的大忠臣。
“窦君明自作主张不是一次两次,当年在高阳便置殿下于险地,若非从周与仲稷救援及时,还不知要酿出何等祸事,如今竟还是如此,可见半分也没有将殿下当年的警告放在心上!”
此时室内只有她与郑平二人,门窗尽皆开着,也杜绝了有人藏在后面偷听的可能,郑平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您再这么由着他擅自做主下去,迟早引火烧身!如何能图谋大计?!”
秦琬看着那封被郑平截获的信件,这显然是他儿子郑预写给窦显的回信,言语间一派青春期少年特有的天真,但思及她听到的事情始末,对方的行事手段甚至称得上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