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 造反,从忠臣开始 - 雪尽峰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205章

第205章

相较于漳州各方势力混杂,又因为吕直这么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助长各方野心,幽州几乎称得上一方乐土。

梁华辗转东西,地方治理经验丰富,是难得的文武兼才,卫奭同样精通政务,和他们搭班的申骁更是个极有职业道德的社畜,申氏也并非崔卢那样的名门,反而无所谓均田不均田。

要不是天天打仗,真当他们乐意全族人都挤到一个坞堡里生活,自己独门独户多好。

秦琬虽然没在幽州呆多久,但对于幽州的经略绝对称得上用心。

她当初那则征代的假消息能够糊弄住朝中武将,也是因为周国她登基之后略显南轻北重的兵力布局,在周国朝臣眼中,代国是随时可能捏死的蚂蚁,与他们争夺大义名分的宋国才是心腹之患。

秦琬却知道并非如此。

未曾开发的南方想要攻下北方无异于痴人说梦,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国想要还于旧都的愿望只会越来越微薄,直到成为一个无心进取的割据政权。

甚至在失去北方流民的补充后,宋国的兵源只会越来越差,因为好的兵源都被当地世族拉去当私兵,指望世族拿着自己养的私兵去给朝廷打工,他们又不傻。

代国却不然,小冰河期不知何时会结束,但800mm等降水量线的南移必然会导致农耕区的界限跟着南移,追逐着水草的游牧部落也会抛弃越来越贫瘠的北方草场,千方百计翻越长城。

届时中原百姓面临的,不再是已经混居数百年让人分辨不出的“温和派胡人”,而是彻彻底底的如同原始兽类一般的“野蛮派胡人”。

越来越好的记忆力使得秦琬能够轻而易举地回想起曾经做过的文言文阅读,被铁蹄踏过的地方是这样的——

“春燕归,巢于林木”[1]

她不知道代国军纪如何,但她怎么敢赌?

出于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忧虑,她在召见幽州各地农官时特意询问了近年的降雨记录,得到的结果反倒比她忧虑的要好。

“近年虽然雨水少,物候也迟,但朝廷幽州上下大都改种了朝廷的新粮种,较之早年产量还高了一大截,国中又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口钱也少了,百姓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余粮。”

医官与学官报上来的新生儿及五岁儿童数量也证明了这一点,没有余粮,百姓哪怕生下孩子,也不会将其好生养到五岁。

见皇帝一边翻表格一边颔首,底下的官吏大都松了一口气,转而说起近年幽州育种的成果:“邵西与尚州选育出来的种子与幽州气候不太相合,臣等私下翻阅历书,推测日后怕是会越发寒冷,雨水也更为稀少。幽州在北,对此变化更加敏感,故而近年育种俱是往耐寒耐旱的方向选育,新得的高岗-乙三类麦种,耐旱性能更优,只是产量略有不及。”

这在汇报里也提到了,农官们口中说的产量略有不及,指的是在百姓地里的表现,在试验田里悉心照料时产量差距还不算太大,秦琬心算了一个数出来,蹙眉问:“是否有肥料的缘故?”

“是,肥料珍贵,新品种的产量本就不及,百姓耕种时也只是将其视作最后的保障,更乐意将肥料集中于高产的旧品种,以此来增加储粮。”

对方说着也有些惭愧,“臣等如今也在想法子解决产量问题,只是何时能有成效实在说不好,若是中间遇上什么变故,还得劳烦朝廷从别处调拨粮食来。”

朝廷每年往幽州调粮食养边军是幽州人所共知的事,若是再遇上什么灾情,幽州的粮食缺口只会更大。

偏偏百姓种地需要看天时,她们选育粮种也得看天时,谁知道合心意的粮种得要多少年才能种出来,年年拿着经费,却没有半点成果,她们自己也觉得理亏。

“如今幽州的气候不适宜农耕,这是天时,非人力所能改。可要是顺应天时将幽州充作牧场,边境人口凋零,再想抵御代国南下就难了,届时关东一马平川,余下数州的百姓又当如何?”

秦琬语重心长道:“幽州官民只要还在幽州好生住着,就是在替南边数州百姓戍边御敌,幽州能自给自足自然更好,便是不能也没什么,朝廷每年往幽州调拨的钱粮都是你们该得的,不必为此惭t愧。”

秦琬好生劝慰了一番,又陪众人吃过饭才分遣护卫把人送回住处。

秦泓拉着秦潇从她身后的屏风钻出来,抱着个陶瓶向她献宝:“阿娘快看,我和圆圆在一家农户那里买来的酒,听说她家是方圆十里最会酿酒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让人验过毒了。”

这话让她说出来很有些影射的味道。

秦琬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了句人小鬼大,顺手接过瓶子:“我尝尝。”

说实话,农家的酒再怎么好也只能算一般,但能有余粮酿酒,便足以窥见幽州民生。

“那家人住得怎么样?”秦琬随口问。

秦泓说:“夯土为墙,茅草为顶,有三间屋子,院里收拾的极干净,篱笆旁还种了胡瓜,我们去的时候她家的小孙子说她养的石头死了,她在给石头办丧事。”

秦潇跟在后边点头:“我们一人随了一文钱的礼金,她就给了我们一人一根胡瓜做回礼,不过她家在村里不是最富裕的,只能算中下,我们瞧见最穷的那家只有一间土房,听人说是家里老人分家产时偏心,只给他家分了一间屋,不过当地官府分的永业田贺口分田还在,日子也不算难过。”

秦琬自动略过了后面那家分家产偏心的事,乡野间的传闻多有不实之处,分家产偏心可以从道德上谴责,但外人干涉起来也没什么理由。

倒是她们买酒那家听起来是个家庭和睦的殷实人家,能有三间夯土屋,家里小孩也天真不怕人,大人甚至允许小孩支配部分食物,隐隐透露出几分从容大度来。

任何与分享沾边的美好品质都是需要环境滋养的,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不外如是。

她慢慢抿着酒,竟也从乡野粗酒中品出了几分乐趣:“方才漳州农官说得你们也听了,有什么想法?”

“儿听老师说过昔年武帝拓土,能将占领的土地全部变成真正的领土,靠的就是移民实边。一旦幽州百姓大量南下,我们就是占了一大片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土地,朝中一定会有官员觉得再派大军驻守幽州不划算,然后就像阿娘说得宋朝一样,弃地成风一退再退。到时候关东无险可守,代国来去自如,百姓无心耕织,我国税源受损,随时可能会亡国。”

秦泓斩钉截铁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农官的育种所需的钱财绝对不能断,而且代国必须亡!”

“那些部落能够臣服于代王,为什么不能臣服于我国,届时我们就像在中原一样,为他们划定草场范围,越忠诚的人分到的草场就越好,谁越界就打谁。”

重视农耕,想当天可汗,有志气。

秦琬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励道:“那你可得好好习武学兵法,草原上的部落,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是不会臣服的。”

秦泓兴冲冲地点头,秦琬又看向秦潇:“你呢?”

“我觉得阿姊说得对!”

秦潇在母亲和长姊鼓励的目光中说着自己琢磨许久的计划:“我们应该给他们的首领封王公,鼓励他们的首领奴役部民,抢走他们的工匠,不允许他们读书识字学习冶铁等技艺,让他们只能依靠我们获得铁制品;严禁我国百姓迁居草原,也不许草原上的部落四处流动,他们人多了就带他们去打仗,让他们做前锋,死了就把尸骨焚烧充作肥料。”

她说完满眼期待地看向秦琬和秦泓。

秦泓兴奋地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愧是我妹妹!”

秦琬:“……”

我觉得你俩有点太极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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