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68章
宋国朝臣决定两个都要。
如今朝廷手中兵力不足,地方的军头便蠢蠢欲动,趁此机会把水师调到北方接应琅琊王,还能给国内那些动不动就要闹出些事端的地方武装找点事做。
当然,在王师继续北上之前,还得先把高阳王派来的使者礼送过河,免得让北边的蛮夷觉得我皇宋泱泱大国失了礼数。
秦琬看着使者带回来的宋国回信,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就是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我为上国,尔为番邦”的傲慢,着实教人不喜。
她又仔细询问了宋国朝堂上各方的反应,使者借着一来一回携带家书之事,同宋国官僚进行了不少交流,在此过程中搜集的消息大都可以帮助秦琬对宋国内部生态做出合理的评估,并辅助她判t断宋军的下一步行动。
使者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又给秦琬递交了一份简单的报告,并表示过几天回再给出一份更详细的,才被秦琬放了回去。
将使者的报告仔细看过,秦琬开始给各处写信,根据宋国的反应调整关东的部署。
沧州的吕直是此战主力就不用说了,陈州同样肩负着协助防守东海郡的重任,且秦琬和宋国拉扯这段时间他们打下了开阳,正好与东海郡一起将琅琊夹在中间,下一步的计划自然是陈州着重攻打琅琊治所临浠,彻底将浠水控制到周国手中,断绝琅琊王乘船从浠水顺流而下的可能。
而东海郡的则由张欣主导防守,这毕竟是张欣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秦琬给她制定的目标也相对保守,只要她能够迟滞宋军一个月,就算她完成了此战的目标。
至于秦琬自己,则继续带兵翻越天马山北上,收复城阳与沧州兵马完成对琅琊王的合围。
确认过计划无误,秦琬又重新写了封奏表,连带着使者给她的简报一起快马送回大兴,建元帝信任她没有对前线战事指手画脚,她自然也要给足建元帝安全感,便是朝中有人攻讦,帮她说话的人也得占理才行。
而秦琬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的副作用就是,关东发往大兴的文书过多了。
秦琬将庆破胡和秦瑛等人留在漳州替她看守后方,她们两个的文书无法直达御前,却可以送到王肃手中,而来自关东战场上的军报有时更是能达到一天一次的频率,以致于建元帝只觉得麻烦,根本生不出猜疑的心思。
但前线的情报又不能不看,大兴还要根据关东的战事节奏来调整荆州方面用兵的强度,建元帝案上满是各地送来的军报,每天做梦都是各地的舆图,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
“阳平王呢?”建元帝问。
说好了吃完饭处理政务,现在人呢?
左右道:“阳平王午后便入宫看望太后。”
太后中秋家宴喝多了酒,回宫时又吹了风,当天夜里便发起热来,如今虽然不再发热,却精力不济时常昏睡,阳平王放心不下,几乎按照一天三顿饭去看望太后,今天久久不来,想必是太后又拉着他说话了。
建元帝还在对照着秦琬的奏疏看舆图,闻言道:“去请阳平王过来,就说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阳平王接到传召,脸上满是无奈,太后拍拍阳平王的手,阻止了他想要推辞的话:“去吧,国事要紧,别让皇帝等久了。”
阳平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秦恬坐到了他方才的位置,手中还拿着一册方才定稿的国史,见太后等阳平王走了才露出不舍,不由道:“既然舍不得,何不让人回禀陛下,将三兄留下。”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随心所欲吗?”
太后瞪了秦恬一眼,秦恬慢悠悠将手中书册翻过一页,太后更不耐烦了,她现在一看到那本国史就想到里边把她写成个谨守妇道的愚人,简直不知所谓。
秦恬语气散漫:“您瞪我做什么,我可都是按照陛下的意思改的,您若是不满意就去和陛下说呗,那吕直不就不满国史中将他家写作略阳氐人,说什么吕氏祖籍蔚州,是文帝时避祸才迁往秦州,虽然世代与氐羌杂居,却是实打实的夏人。祖宗都能换,您想改自然也能改。”
太后深觉这个儿子就是来讨债的,默念了几句亲生的之后她向秦恬伸出手:“我这几日总是见你看这一卷,这上边写的是哪一段?”
秦恬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太后:“高祖诸子传。”
太后脸色一僵,突然有点后悔,秦恬当年和高祖的儿子们混在一起,现在又拿着高祖诸子的传记翻来覆去的看,他这是想干什么?
为高祖诸子抱不平吗?
太后满腹狐疑在看到秦恬正在看的那一页时烟消云散,原来是在看哀献太子故事。
建元帝下诏编纂的国史采用的是纪传体,高祖的儿子们全都挤在一篇。
托秦琬的福,哀献太子被描述的格外英明神武,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文韬武略样样在行,然后就死了,整个就是一早逝白月光,当然里边还不忘夹带私货,说建元帝安慰高祖,高祖才从失去爱子悲痛中走出来,并列举了建元帝照顾堂兄遗孤二三事,为秦琬日后给建元帝通风报信一事做铺垫。
太后从头到尾看下来,指着杜良娣产女后高祖大喜之下赐名封县主加食邑这一条问:“高祖加封怀琰的缘由呢?”
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找到了重点,秦恬挑眉道:“陛下下令国中禁谈谶纬,改成高祖喜爱哀献太子,所以爱屋及乌了。”
太后不由蹙眉,又往后翻到了越厉王的传记处,作为曾经当过皇帝的人,越厉王的传记中出场人物就更多了,连秦琬都被刻画成了屡屡劝谏但厉王不听的忠臣形象,但阳平王里面扮演的角色就值得揣摩了。
连秦琬这样和越厉王同住西堂正经受尽越厉王宠爱的人都没捞到的“王甚爱之”评价,居然出现在了阳平王身上,还是在前篇大幅渲染了越厉王残暴不仁的情况下,这其中的意味实在经不得细品,偏偏当年越厉王擡举阳平王来分化桓帝势力时确实对阳平王宠爱有加,时时留阳平王在宫中伴驾也是实情。
太后气得手都是抖的,一把将书摔到秦恬怀里。
“滚!”
秦恬把书揣进袖中,恭恭敬敬行礼离开,太后看着他这幅样子又是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气晕过去。
都是冤孽!
秦恬出了皇宫便径直去了秦烨府上,却被告知秦烨在高阳王府,得过会才能回来。
秦琬久不在京,高阳王府留守的人也没几个,和她关系密切的人都知道她留在大兴的正经联络通道不是留守大兴的属官,秦恬虽然不清楚内情,却也隐约知道点,所以才更加奇怪,这时候去高阳王府干什么?
慕舆琼笑着向他解释:“家中小儿调皮,翻墙进了高阳王府,高阳王府上的侍从不敢用强,承光便亲自过去抓人了。”
秦恬忍俊不禁:“孩子活泼是好事,可见长嫂将孩子养的好。”
两人说笑的功夫秦烨便一手提着一个泥猴回来了,慕舆琼大惊失色带着女儿去沐浴,秦烨把身上满是泥泞的外袍换了方才如释重负:“从前我还觉得女儿乖巧,现在算是长见识了,一眼瞧不见俩人就跳进地里和泥去了。”
秦恬又搬出了万能的“孩子大了就好了”来安慰秦烨,换来秦烨一声长叹:
“但愿吧。”
秦烨接过秦恬递来地茶灌了一碗,又打起精神道:“你来了正好,我去年酿的酒能喝了,你要是喜欢就带点回去。”
秦恬一口答应下来,随口问:“大兄这两年常在御前,可知当今为何对三兄生了戒心,三兄并无子嗣,论理不该闹到这种地步才是。”
一个没有继承人的人,哪怕做了权臣也只能是孤臣,没道理信得过怀琰却信不过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