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秦琬蹙眉看向张欣。
她这话听起来极有道理,如果忽略掉秦琬在别处的安排的话。
观音奴的目光在秦琬与张欣之间转了一圈,抢在秦琬之前主动表态:“良成北部的琅琊、开阳两郡有陈州兵马策应,并无余力南下,臣本也用不了许多人马,不妨为长悦再添一千人。”
秦琬瞪了眼观音奴,对方立刻收起了矫揉做作的神情,却听秦琬语气带笑:“难道我军背后就没有陈州兵马策应了吗?”
张欣神色僵硬,秦琬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不过长悦这话也有些道理,昌律、良成、都阳三地互为犄角,一方有难,其他两地自可发兵救援。良成与都阳均有可能被围,唯有昌律可得保全,以此观之,我留在昌律的兵马还是少了点。”
“不如你们一人匀出来五百人留给檀石槐?”
“殿下!”
秦琬话音刚落,张欣就急匆匆拽住她的袖子,往昌律留五分之一的人马算怎么回事,就算真要留这么多人,那也得是承县亦或者夏乡这样的要地啊!
“臣错了。”
殿下没把她的手拂开,说明殿下并未因此疏远她,张欣深吸一口气:“臣不该听人挑唆,觉得资历更深却与韶音平起平坐是韶音蛊惑主上,便处处同韶音过不去,还把战事当成儿戏欺负韶音。”
秦琬心底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傻孩子才出门一次,就让人忽悠成这样了。
她问张欣:“是谁同你说得这些话?”
张欣毫不犹豫把人卖了:“广武郑氏郑丕郑绍基。”
“这人出身广武郑氏嫡系却被伯安压了一头,又觉得伯安抛弃经义研究农事污了广武郑氏名声,还因为早年卖主求荣没从我手里讨到足够的好处怀恨在心,你听他胡诌。”
秦琬这下是真没掩饰住心里的嫌弃,郑丕当年卖了瀛阳王以求富贵,秦琬把他推荐给王肃就没再管过,后来他因为人品和才能都不太行,只是按部就班熬资历做到了郡守,现在在张欣面前说这些话是想干什么?
听秦琬这么说,张欣才意识到自己错信了郑丕,原来这人和殿下完全没关系。
“你该多给你阿姊写信问问她,这人的来历你阿姊就知道,私下搞些排挤同袍的小动作像什么样子?还是你觉得外人比我更可信?”
秦琬这话吓得张欣连连摇头,她是想争宠没错,可没想因为争宠把自己搭进去。
“还有韶音,逗小孩有意思吗?”
观音奴老实认错:“臣该早日同殿下言明,而不是以退为进在殿下面前暗讽长悦跋扈。”
张欣瞪大眼睛看向观音奴,你居然告状!
秦琬按住她的肩膀:“只许你欺负人,不许被欺负的反击吗?”张欣被秦琬抓了个正着,异常心虚,连连否认:“没有没有。”
观音奴看她在秦琬手下仿佛老鼠见了猫,眼底不由划过一抹笑意,下一秒就被秦琬点了名:“明知同袍行事有异,却不及时上告,还有意激化事态,战后回临漳写一份五千字的检查给我。”观音奴苦着脸答应下来,秦琬又看向张欣,“轻信小人、排挤同袍,甚至把私下的不满带到战场上,幸而没有酿成大错,两万字检查,好好给我分析分析你是怎么想的。”
两万字!
还不如直接把她降职!
笑容又重新回到观音奴的脸上。
“得了,赶快去休息,明天五更出发。”
秦琬把两人撵走,一直在旁边装壁花的秦玹凑了过来。
“张长悦那么容易被人挑拨,阿姊放心让她独领一军?”
“她人情世故上是欠缺了点,打仗的本事却很不错,又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彼此知根知底,倒不必太过苛责,毕竟她还年轻。”
自从知道了凉州张大雅的事迹,秦琬恶补了前赵国史,然后就被里边一堆奇行种惊掉了下巴,现在回过头看,连军中卖水的虞侃都十分拟人。
张欣虽然一时被人蒙蔽,却没直接把矛头对准她这个上司,而是起了竞争的心思,虽然竞争手段错了,但不能说竞争本身不对,而引导下属良性竞争本来就是她的责任,如果张欣处处都能做得完美无缺,那干嘛还要给她打工,直接自立门户不是更痛快?
秦琬同秦玹分析的透彻,秦玹表示赞成的同时却忍不住笑道:“长悦分明只比阿姊小一岁,阿姊这话倒像是差了一辈。”
可不就是差了一辈,如果把上辈子活得十八年算上,建元帝也就她大一岁,秦琬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种心态有什么问题。
秦玹笑也只是想起了高祖年间的旧事,高祖年轻时热衷于给同龄人当爹,现在秦琬这个长房长孙也惯常以长辈自居,对下属格外包容,这难道也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养?
那为什么她没有这种冲动?
这个问题秦玹很快就有了答案,在前线浪到飞起背后还有人兜底的感觉也太好了吧!
她作为秦琬这一军的前锋,方才到达夏乡城外,便趁着对方未曾收起吊桥直接越过护城河,并与羊马墙之后的守军打成一团。
夏乡虽然不是重镇,但城防比昌律完善多了,护城河羊马墙一应俱全,虽然城墙依旧不太高,但在对方背靠承县支援的情况下,反而是三县中最为棘手的一个。
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狭窄的距离限制了骑兵的发挥,城墙上的守军显然也意识到了周军的弱点,他们迅速收起吊桥,只要将吊桥收起,这群不擅水性的北人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秦琬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当即命人攀上吊桥砍断吊索,已经收到一半的吊桥砸落在地,扬起大片尘土,秦玹注意到河边的动静,当机立断带头下马作战,被丢在原地的战马由后续渡河的步卒赶回后方。
盾兵顶着城楼上射下来的箭矢为同袍作掩护,他们这次行军走得急,并未携带多少辎重,秦玹又不等扎营便一头冲到了羊马墙后,为了不浪费这难得的机会,秦琬索性就地取材,命士卒破坏羊马墙来填平护城河。
当然,她也没放弃寻常的填河方法就是了,大批士卒就近伐木掘沙,用木桩和沙袋配合着在护城河中填出一道堤坝来。
夏乡的羊马墙距离护城河较近,一旦敌军强行涉水渡河,从护城河上岸也无法展开阵型战斗,对方只需要在羊马墙厚配备长矛兵,就可以把那些刚刚上岸立足未稳的敌军重新戳回河里。
哪怕敌军强行填平护城河来翻越羊马墙,羊马墙之后也挖有壕沟,一旦敌军毫无防备的翻过羊马墙,必然要被羊马墙后人为制造的高度差坑得一脸血,顺着羊马墙后修的坡一路滚进沟里,然后继续被守在沟后边的士卒用长矛戳个透心凉。
也正是对方在羊马墙后的壕沟,导致秦玹率领的骑兵不得不一直留意侧方,以免战马一个冲锋直接扎进沟里,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一个同袍不甚跌落壕沟后,被壕沟底部撒的铁蒺藜扎的满腿伤口,哪还敢放开了冲锋。
前方打得不可开交,秦琬不仅时刻留意着攻城的进度,还要指挥剩下的士卒安营扎寨,拒马壕t沟望楼这些营地必备防御设施就不说了,伙房和厕所的位置是一定要定好的,这关系到吃饭和营中的卫生,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士兵的健康问题。
尤其是现在客场作战,水土不服也是个大问题,秦琬再三叮嘱,一定要后厨备下足够的热水,能不喝生水还是不喝生水。
太阳逐渐西斜,第一批吃过饭的士卒被安排上去替换秦玹带领的先锋继续作战,随着鼓声节奏的变化,秦玹所部敏锐地接收到了轮换的信号,逐渐将战场让给了体力更加充沛的第二队,在秦玹的掩护下有序撤回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