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
茍纯跟着秦恬到达房阴之后才发现,两种说法都不太准确。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只穿着草鞋和一身掉色袍服的年轻女子,对方高大矫健,隐隐露出的裤腿上还沾着灰,这不就是个格外高大的健妇吗?除了皮肤白了点相貌好了点,哪里像个州牧?
甚至还没他白!
秦琬同那家主人道过别,又凭借着绝对的武力压制给对方付了茶钱,方才同秦恬打了声招呼:“叔父今日到房阴,怎么没人提前通报?我这幅样子实在失礼。”
“幽州事繁,我这次来只是代陛下探望孩子,用不着为此耽搁你处理公务。”
秦恬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惹得秦琬诧异不已,两年不见秦恬倒是成熟了不少,然后就看到秦恬悄悄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往后看。
秦琬往后瞧了一眼,几乎是用尽了毕生涵养,才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好好一个娇嫩小伙往脸上抹什么脂粉,白成鬼了都。
她取下驴背上防风沙的帷帽递给对方,十分诚恳地说:“幽州春日风沙大,原不适合浓妆艳抹,只是你既然妆饰过了,不妨戴上帷帽遮挡一二,免得弄花了妆容。”
茍纯僵硬的道谢接过帷帽带上,他敢发誓,高阳王刚才看他的眼神绝对是嫌弃!
他戴上帷帽之后秦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倒不是茍纯长得不好,而是秦恬一以贯之地武人审美,更倾向于不论男女都高大健壮干净利落,对于流行的奢丽浓艳审美敬谢不敏。
秦恬公事公办地把茍纯介绍给了秦琬,秦琬免了茍纯的礼便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与秦恬并排走在道上信口闲聊。
“叔父不是一直在侍疾吗?怎么还出来了,太后身子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人上年纪了总是精力不济,唯有静养而已。”秦恬语气平淡,显然太后并无大碍,秦琬随口接了一句,“辽东的乌桓人因为附从叛乱始终惴惴不安,送来了不少方物贿赂我,我让人选了上品进献陛下,还剩下不少次品却不好往外送,叔父来得巧,回头也去挑点。”
秦恬这才露出点笑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秦琬道:“叔父只管拿就是,还能把我的库房搬空不成?”
“那可说不好。”秦恬说着指向秦琬牵的驴,“我方才瞧了半天,你这驴哪来的,瞧着倒是膘肥体壮。”
秦琬摸了摸驴脑袋:“我前些日子带兵去北边逛了一圈,在野外抓来的,正巧我最近微服在房阴周边调研,就拉了一匹出来。”
出塞演兵震慑宵小是建元帝批准的,秦恬不至于为此惊讶,他觉得不对的是出兵的时间。
现在是三月,秦琬收到允许出兵的诏命应该在一月下旬,之后准备粮草出塞演武再折返房阴,至少得一个月,从秦琬手中的那本册子的厚度来看,她外出调研显然不是一日两日。
行程安排的这么紧,有时间休息吗?
秦恬蹙眉问秦琬:“你产后休息了多久?”
“半个月,太医说没事了我才恢复习武,叔父不必担心。”
秦琬说得信誓旦旦,秦恬狐疑地打量了她半晌,方才半信半疑道:“等回去让两个太医过来见我。”
秦恬还要回京应付建元帝,这个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等一行人回了王府时,秦瑛和秦玹也已闻讯赶来,秦琬吩咐人收拾客房带茍纯去洗漱,如此明显的赶人话术,茍纯听完便十分知趣地告辞,秦琬顺势准许,让人好生送茍纯回驿所,并邀请对方明天来参加宴会。
茍纯一走,秦恬立刻原形毕露,翘着二郎腿倚在秦琬特意打造的椅子上,在秦瑛姊妹震惊地目光中同秦琬吐槽:“茍长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好一张脸,全让他毁了。可他看着兴致勃勃,我实在不好说什么。”
秦琬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心有畏惧,这些小节倒不必在意。”
讨好她没讨好到地方上只是件小事,重要的是这件事反应出来的信息,茍纯明显不是个胆子大的,而且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她也能省不少工夫。
秦恬讶然:“你这就看中了?”
秦琬:“陛下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我自然满意。”
“有道理。”
秦恬十分懒散地应了一声,秦瑛和秦玹听着两人的话风,将茍纯的重要性往下降了降,不过茍纯在后宅,他们应当也没有多少打交道的机会。
秦玹想到早年秦恬干的事,忍不住问他:“如今王叔奉陛下之命行走地方,将来回朝之后要怎么安排呢?”
当年建元帝没杀秦恬就已经够让人震惊了,要是再重用秦恬,怕不是要传为千古奇闻。
哪家正经皇帝会对有谋反前科的兄弟信任如初啊?
秦恬和先赵王毕竟是一起造过反的关系,虽然他当初只是想借刀杀人,但此时对上堂兄的女儿还是莫名理亏,说话的态度也正经不少:“先前修国史的卢任当今不太满意,让我去挂个名监修国史。”
卢任与建元帝后宫的卢夫人同族,家中三代修史,称得上家学渊源,由他主持修史能出什么问题?而且国史修了足有七年,现在临近收尾的时候把秦恬塞进去是想干什么?
秦恬一向不喜欢读书,让他去修史不是强人所难吗?
秦琬问:“可是卢大夫一时不慎,哪处t措辞不当?”
比如在国史里说建元帝早有反心,亦或者是秦烨的事没按照官方说法来,所以让建元帝生出了改史的心思?
秦恬无奈道:“还不是太后、越王太妃和齐王妃那点事,要我说有什么好避讳的,时下风俗如此,就算国史不记,还能堵地住天下悠悠众口?”
这几个人的唯一共同点就是丈夫死后都找了情人。
秦琬还以为建元帝是想粉饰一下他登基的过程,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她道:“国史足有几十万字,陛下忙于政务,还能一一细看不成,不让明说改为别处暗示不就成了,史官最擅春秋笔法,和他们较这个劲做什么。”
秦恬一拍大腿:“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话说回来,建元帝执意要改,谁也没办法,敷衍也得认认真真地敷衍,虽说他并不滥杀,但得罪皇帝对仕途可是灭顶之灾。
而且改史还是个注定要被人骂的工作,让秦恬去实名制改史,很难说建元帝此举是不是为了拉他下水陪自己挨骂。
秦恬也觉得建元帝这迟来的报复实在没什么意思,他要是在乎名声就不会跟着高祖诸王一起造反,甚至造反无望还要引狼入室自毁宗庙。
他道:“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还不如带我去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