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4章
建元帝已经带着第二批被强制迁徙的豪强返回邵西,杨逸不仅没回来,秦琬还等来了建元帝召她面圣的旨意。
来传旨的还是个熟人,秦琬打发走了侍从问杨挽:“如今关东初定,各处都离不得人,陛下怎么会突然召我面圣,可是出了什么事?”
建元帝让杨挽过来本就有提点秦琬的意思,他自然不会瞒着:“前番御史污蔑东宫一事经查是燕国大臣兰恭主使,他到了狱中称此举是为了报复殿下。之后又攀咬王公,言道王公陷害同僚被段兰两家察觉,两家正要入京告状,却被殿下发觉,殿下为替王公遮掩,一手炮制辽东之乱,借乌桓之手将两家屠戮一空。”
了解的还挺全面,可惜没什么用。
秦琬疑惑不解:“他这话好生奇怪,老师陷害哪位同僚了?老师想报复谁还用陷害,那不是随便在陛下跟前说一句话就成了吗,一句不成就两句呗,何必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杨挽:“……”
虽然高阳王辩解的理由十分清奇,但却意外有道理,有时候甚至不用王公亲自打击报复,陛下自己就把人处置了。
不对,杨挽猛地回过神,他怎么被高阳王带偏了?
他又把话题拉回来:“此人控诉王公诬陷宾徒侯叛国且殿下同流合污将证人灭门,引得朝野议论纷纷,迁往邵西的鲜卑人也惊惧交加,陛下这才召殿下入京。”
言下之意便是必须要把这事摆平了,并且拿出一个能让鲜卑人安心的说法,如今燕国初定,燕国旧贵在关东的势力还未被完全清除,如果闹起来就只能暴力镇压,反而落了下乘。
行吧,她惹出来的事由她来收拾也合理。
秦琬了然地点头:“他既然说老师诬陷宾徒侯,又信誓旦旦说我以帝裔之尊甘做臣子鹰犬,那证据呢?”
杨挽道:“有一封兰盾临终前传来的手书,说他在宾徒侯长子的身边发现了宾徒侯的贴身佩刀,可那把刀已经被宾徒侯转赠给王公,兰恭正是因此才觉得蹊跷,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秦琬心里有数了,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陛下只召我入京,还是连同老师一起入京?若老师入京,关东事务谁来主持?”
“关东暂且离不开人,故而陛下令王公以长史代为入京。”
所以她回京不仅要澄清段兰两家的案子,还得洗清王肃陷害虞晖一事?
建元帝这可真是亲疏有别。
秦琬意味深长地摇头叹息,杨挽尴尬地转过头,秦琬也没为难他,只说要空出一天交代幽州事务,杨挽自然不会阻止。
赶在六月的尾巴,秦琬重新回了大兴。
秦鹤特意等在大兴城外,一边给秦琬牵马坠蹬方便她下马,一边道:“陛下让阿姊直接回府休息,兰恭那事定在明日早朝后,由陛下亲自主持廷辩,三司都会列席,早些解决了省得耽误了幽州事务。齐王叔原本也想来接阿姊,可我想着阿姊现在镇守在外,与朝中大臣面上过于亲近会引来朝野议论,齐王叔又是长辈,就把齐王叔劝住了。”
秦琬同杨挽道别后上了秦鹤的马车,才问他:“如今齐王叔经常随驾?”
秦鹤惊讶道:“阿姊怎么知道的?不过也不算随驾,就是陛下有空闲了经常叫上齐王叔一块玩,不怎么谈论国事。”
“陛下让你来传旨,齐王叔若是不在御前怎么会知道此事。”秦琬给秦鹤解释过才道,“我与齐王叔的关系陛下清楚,避不避嫌都一样,只要不是大张旗鼓恨不能宣扬的天下皆知就行,若是一味疏远才容易让人觉得我们所图甚大。”
秦鹤有些不好意思:“那今天是我做错了?”
“各人有各人的处世之道,你习惯谨慎,其实也很好。”秦琬说着擡手揉了揉秦鹤脑袋,秦鹤顿时脸红了,“阿姊!”
秦琬笑着收回手,又问了王绮和其他在京亲眷的近况,秦鹤一一答了,却一直盯着秦琬的脸。
“阿姊,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好多?”
秦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确实尖了点,不过她一向先瘦脸,长途出行最耗体力,瘦了也正常,就没放在心上:“可能在路上没休息好?我近来胃口还大了,可见确实是赶路饿得快。”
秦鹤上次出远门还是五年前,听秦琬这么说便信了。
把秦琬送回府,秦鹤转头就进宫复命去了。
留守京中的赵裕等秦琬沐浴之后送来了一份密封完好的木盒,低声道:“是林观虞送来的。”
建元帝虽然没有明说三司会审,但在廷辩时让三司官员列席,已经与三司会审无异,林获鹿身为廷尉府的属官,在这种时候给她送来的东西,必然与此案有关。
秦琬用骨刀除去了木盒表面的蜡封,又撬走了盒面凹槽中压在绳结上的泥封,最后才割断绳索打开盒子。
里面只有一卷纸。
三尺长卷宗上用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兰恭案的始末,林获鹿给出的卷宗上还有个更关键的信息杨挽没说,那就是那把作为关键证据的刀消失了,而王肃给出的答案是丢了,至于丢哪了什么时候丢的一概不知,这就很可疑了。
秦琬略一回想她和王肃的通信,就明白对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胸有成竹的安抚赵裕:“玄丰去歇着吧,明天常朝之后你替我去问问伯安,我要的人他找齐了没有。正巧我这次回京,可以顺道把人带回幽州,路上把事情说清了,他们到幽州就可以直接去辽东,还省了不少工夫。”
这见缝插针安排公务的熟悉作风瞬间安抚了赵裕,谁家主君犯事了还惦记公务啊,可见殿下确实有把握平安度过明天那一关。
虽然常朝之后的廷辩注定常朝只会草草结束,但秦琬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表功机会。
于是在朝臣或钦佩或震惊地目光中,她一五一十把幽州这半年的工作成果汇报了一遍,着重向建元帝陈述了幽州安置大量南下百姓一事,并表示南下的百姓抛家舍业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希望能给他们多免两年赋税。而范阳郡因为伪燕前范阳王世子倒行逆施青壮男子损失近万,剩下的老弱妇孺短时间内很难恢复生产,最好也能多免一年赋税。
秦琬的请求合情合理,建元帝当即把这事交给了中书省,让他们在高阳王离京之前拿出一份章程出来。
朝臣:懂了,所有陛下压根没相信那个兰恭的话,千里迢迢把高阳王找回来就是走个过场,以彰显陛下大公无私。
他们感觉自己悟了,陛下要是真信了兰恭的诬告,怎么会放心王景穆镇守关东,早把人叫回来换阳平王去了。
散朝时有不少人怜悯地看向候在殿外的兰恭,倒霉催的,自己家得罪了乌桓人被灭门,却偏偏把账算到王景穆和高阳王头上,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兰恭只觉得胸有成竹,那把刀早被毁了,王肃和高阳王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不是真的,只要在周帝心中起了猜疑,他不信对方能继续容忍这两位重臣继续勾结下去。
灭门之仇,他一定要让秦琬付出代价!
而另一边被王肃全权委托的长史韦宽却慌得要死,作为王肃的女婿,他是半点不希望王肃出事,偏偏他进京时王肃只交代他看高阳王安排行事,他现在甚至怀疑兰恭说得是真的,否则他那足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岳父怎么这么相信高阳王。
上首的建元帝看出了韦宽的心虚,忍不住向秦琬投去询问的目光,他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倚重多年的心腹会嫉贤妒能,但韦宽这反应很难不让人怀疑。
秦琬倒是格外镇定,还给了建元帝安心的眼神。
那边兰恭已经再次陈述了他的观点,韦宽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知从何辩驳,只好看向秦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