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
得知高阳王到了辽东,当地的大小部落部落心里怎么想,面上总要恭恭敬敬的前来拜见。
秦琬却并没有见他们,而是亲自去了高子前的坟前,见其坟上封土有损,便让人按照大夫的礼节重新为其修缮坟茔,又盛赞了高子前不仕伪朝的气节,并在考察过高子前后嗣的学问后当场提拔了一个人为自己的主簿,隔天又把高家的女孩叫来考校了一番,把她今年的大学举荐名额给了其中最优者。
一套连招下来,任谁都看的出来高阳王这是有意扶持高氏。
高氏在辽东被打压多年,当年若不是高子前死的早,他们险些要被虞氏灭族,对虞氏称得上恨之入骨,连带着与辽东的鲜卑人也闹得不甚愉快,此时秦琬向他们递来了橄榄枝,他们自然要拼命抓住。
高阳王还是个无名无份的郡主时,手中只有一县之地,就能一手把广武郑氏的旁支捧到九卿的位置上,何况如今做了幽州牧!
渤海高氏一步登天机会就在眼前!
“可华娘已订了婚,明年就要出嫁……”
“糊涂!”
“迂腐!”
高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父与陈族长齐声打断。
高父与亲家对视一眼,把舞台留给了亲家,刘族长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恨t铁不成钢道:“周人风俗多有不同,女子亦可出仕为官,何况这周国的大学是仿着太学的例子设的,华娘进得又是军事学院,你知道军事学院的博士祭酒是谁吗?周国的司空皇甫惠之!”
那可是一国司空,周高祖时的老臣!
他们这些辽东边陲的寒士,若非机缘巧合入了高阳王的眼,连人家的门槛都摸不着,现在高华有机会入军事学院与周国勋戚大族的子弟一同读书,这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好事。
绝对不能让人搅和黄了!
“华娘能教高阳王看中,必然有她的好处,只要能顺利结业,她的前程必然差不了!我家岂能耽搁华娘!”陈族长格外深明大义,“一家夫妻两个,只要有一个有出息就够了,左右阿塘不成器,到时候就让阿塘带着家中仆役陪华娘去大兴读书,也好好学学操持家务的本事,免得将来华娘出仕还要因为家里的事分心!”
顺便也把未婚妻看好了,别到时候去了大学见多了青年才俊移情别恋,高阳王摆明车马要捧高氏,只要把陈氏与高华的亲事维系好,陈氏何愁不能崛起。
陈族长的盘算并未瞒过高父,高父非但不恼,反而觉得亲家果然通透。
他连连点头:“正是此理,来日华娘出息了,便是不用刻意提携,也足够咱们在辽东扬眉吐气了,也能沉下心教养后辈,这才是家族兴旺之道。只是我前些日子打听周国制度,似是不许蓄奴,只许雇佣。”
陈族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惊讶道:“那高阳王出行时随侍男女前呼后拥,又是哪来的人?”
“我私下同他们打听过,这些人都是良籍,高阳王给得报酬丰厚又好伺候,早年还有没钱读书的学子专门到高阳王府做短工,最后还考入大学的,如今都已经出仕了,她们把这个叫半工半读。”
陈族长面露难色:“宗亲尚且如此,那我们家中的僮仆?”
高父咬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全都按照周国的规矩来!西边广宁的郭冯两家,因为侵占田亩闹出了人命官司,教高阳王抓住了把柄,连率先投效的功劳都保不住他。偏偏带头向周人检举的是郭氏的新妇、冯家的女儿,哪怕知道是高阳王在后谋划他们也无可奈何,这样的手段若是用到我们身上……”
高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陈族长同样心有戚戚,深以为然的点头。
“再者周国的权贵又不傻,若是这法子对他们有弊无利,便是周帝再怎么强硬,也无法将之推行下去。”
正是这个道理,燕国的王公贵戚贪婪成性,周国的王公就都是圣人了?
两家族长聚在一处定下大略,又分头将族人聚到一处说明厉害,不过几日便将自家的人口田亩清点完毕送到了秦琬案头。
反正他们在辽东也就是勉强糊口而已,说豪强都算擡举了,只能算乡间大户,手里那点地还不如高阳王按制均田后的多,算来算去没损失。
秦琬只看了一眼便让人将那一箱子籍册擡了下去,“高卿的心意我已知晓,只是此事暂且不急。辽东不同于别处,境内鲜卑各部以渔猎为生,杂以耕织,若照着别处授田的规矩来,必然要有人不满,且各处田地肥瘦不同,总要因地制宜才好。”
高父拿不准秦琬的意思,但她说得理由倒也充分,因此并无二话,把唯命是从四个字贯彻到了极点。
见高父没听懂自己的暗示,秦琬索性直言:“近日段部、兰部、贺娄部来人,请我参加三部的春猎,高卿回去点齐族中青壮,等我的传召即可。”
这下高父听懂了,他忙道:“既然三部图谋不轨,殿下便不该以身犯险啊!您千金贵体,若有分毫差池,岂不是要引得辽东震动幽州不宁,今州内百姓方才盼来明主,如何再经得起动荡?殿下仁德载世,只当为了州中百姓,也不该如此轻率!”
这番话说得太过漂亮,引得秦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继而安抚对方:“卿不必多虑,不过是我防患于未然而已。”
高父欲言又止,最终忧心忡忡的走了。
他前脚离开,陆黄紧跟着就进了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方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奉上一把短刀:“高阳王殿下,这是我族的诚意,我阿不干一族愿以先祖起誓,燕国的吴王仍与段部、兰部暗中联络,图谋复国。”
陆黄将那柄短刀代为转交,秦琬瞧着上面五彩斑斓的宝石,只觉得分外眼熟,虞晖的刀怎么会出现在辽东?
见秦琬看着刀不说话,旃(zhān)檀花又道:“我族中部众曾见吴王世子持此刀串联段部与兰部,后吴王世子谋反被诛,尸体亦由段部安葬,前日段部有人携此刀秘密西去。我部本为步六孤部分支,今有若洛槐将军作保,自然以殿下为先,便将此人拦下审问,方知这人此去是为了给吴王传信。如今他们一在边疆,一在朝中,却互相串联,不就是意图谋逆!”
这么一大串攀扯的话,绝对不是一个久在边境消息不通的部落首领能说出来的,秦琬看了眼陆黄,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邀功的得意。
她警告了对方一眼,让他别得意忘形,方才起身绕过桌案扶起旃檀花:“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我名旃檀花,是阿不干部首领刘石槐的母亲。”
“我本不欲与辽东鲜卑多加纠缠,是若洛槐看在同出一源的份上为阿不干部求情,我才应允了他的请求。”
其实是阿不干部主动找上了陆黄攀亲,如今高阳王的话越法证明了他们决定的正确性,旃檀花感激地看了陆黄一眼,又低声下气地赞美高阳王仁慈。
秦琬指了指桌上的短刀,语气强硬了些许:“此事另有内情,非是尔等所想,日后务必记住了,阿不干部没有人见过这把刀,明白吗?”
旃檀花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消息泄露之后整个阿不干部被屠戮一空的场景,连忙答应下来,恨不能指天誓地让秦琬相信他们的诚意。
秦琬没让对方发誓,发誓有用的话司马家就不会篡位了,她重新缓和了态度安抚对方:“既有若洛槐为尔等作保,我自然信得过你们,可知道你们该做什么?”
旃檀花实在不知道秦琬为什么要这么找死,她战战兢兢地答道:“暗中引猛兽入猎场,诱使它们攻击殿下。”
“放心,区区兽类还伤不了我,此事若成,我便将兰氏的地盘划给你们。”
秦琬说得从容,旃檀花却越发不敢细想这背后深意,直到被陆黄送出门方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心有余悸地同陆黄道谢:“要不是将军求情,我部离灭族不远。”
陆黄看似安慰实则恐吓:“殿下仁善,从不对普通部众出手,当初我随殿下镇压铁弗匈奴叛乱,殿下也只是将铁弗部的大小首领及其成年子嗣全部处死而已,不会灭族的。”
首领都死完了,那和灭族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