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瀛阳王欲带兵出城接应长乐王一事受到了下属的一致反对。
但就如同他们当初没能瀛阳王往夏县跑一样,他们现在同样也拦不住瀛阳王。
瀛阳王对杨照“高阳王年轻冒进,又无统兵经验,与将士不和却固执己见,被长乐王一击即溃”的说法深信不疑,还有闲心询问建元帝册封高阳王诏书中的赞语有几分真几分假。
杨照面露不悦之色:“高阳王人品贵重,心念黎庶,于邵西百姓有再造之恩,若非迂腐之人阻挠,何至于今日才封王。”
杨照说得认真,言语间对秦琬的维护也全然出自真心,这态度让瀛阳王心中一凛,将秦琬的重要性往上提了好几级,抚民往往只能收获治下百姓的好感,如秦琬一般,蜗居一郡之地,却能让他州士人对她维护至此,显然不是一般得人心。
虽然杨照说秦琬所帅骑兵已经四散奔逃,但瀛阳王出城时依旧列出了防御阵型,对外只说防备溃兵,直到看见地上丢弃的甲胄弓矢以及染血的战马,他才真的相信杨照所言。
杨照对对方的用意心知肚明,面上不觉带出来了点:“主公便在前方,瀛阳王请。”
瀛阳王此时已经看到了长乐王的旗帜,见对方只带了十余扈从,高冠博带坐在行帐中,甚至有闲心烹茶,顿觉自己大张旗鼓落了下风,遂叫来长史嘱咐了几句,同样只带了少量亲卫前往长乐王处。
长乐王着履来迎,瀛阳王拿捏着时间,两人同时行礼,瀛阳王率先开口:“长乐王好雅兴,只是怎么不见高阳王?”
“晚辈年幼不知事,哪好让她出来见客。”
长乐王一开口便将瀛阳王定在了客人的身份上,借此来宣誓主权,瀛阳王只当他在做困兽之斗,根本不接话,而是接过瀛阳王推来的茶水,笑道:“高阳王风雅之人,这茶风靡一时离不开高阳王。既是晚辈,长辈有事焉能躲懒。”
论爵位,他们几个都是王,谁也不比谁差什么,瀛阳王这分明是有意折辱!
“你!”
长乐王当即色变,却被一只手按上肩头,他动作一顿,重新倚回凭几上,瀛阳王看向自行帐后绕出来的胡服女子,他下意识探向腰间,却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履上榻时将刀解给了亲卫,就在他反应的功夫,秦琬已经一推一收长刀出鞘架在了瀛阳王脖子上。
早有准备的亲卫则一拥而上,将畏首畏尾的瀛阳王亲卫缴了械。
事已至此,瀛阳王索性放松下来,既然对方没有把他当场斩杀,现在自然也不会在动手。
他再次擡眼看向秦琬,方才混在侍卫里时不显,此时认真打量之下,只见对方身材颀长,眉眼间英气十足,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让人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长辈有事,晚辈服其劳。”秦琬笑道,“瀛阳王此言有理,今我叔父欲请瀛阳王往邵城一叙,得罪之处,还望瀛阳王海涵。”
“高阳王好口才。”瀛阳王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看向长乐王时却难掩讥讽,“阁下朝叛周暮背燕,莫非以为宋国容得下阁下?”
“吾之家事,便不劳卿操心了。”长乐王输人不输阵,信口开河道,“阁下在燕国如履薄冰,想必不知什么叫兄友弟恭吧。”
瀛阳王:“!!!”
他再好的涵养也被长乐王有恃无恐的样子气破防了,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秦琬按在他颈上的刀微微下压,刺痛伴随着液体滑落的凉意,当即让瀛阳王镇定下来,将即将出口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瀛阳王再次看向秦琬:“不知阁下设计这一遭,是为了什么?我不顾圣意擅自调兵,又一向与太傅不睦,阁下便是绑了我,也难以从大燕得来好处。反而会因伤了大燕的颜面,平白为周国树立强敌。”
瀛阳王一本正经地照搬虞侃曾经的台词:“燕周两国素为邻好,而今擅起争端,岂非令宋国得黄雀之利。”
“燕帝会是位英主。”秦琬轻声说道,瀛阳王却下意识瞪大眼睛,“这是燕国之福,却非我大周之愿。”
瀛阳王心思电转,周人怎么会知道他是陛下的人!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长乐王便再次补刀:“只要燕国仍是虞侃秉政,周燕两国自然可以永为邻好。”
“我***你**秦琬***周****”
瀛阳王这下连脖子上的刀都不顾了,拍案怒骂,如果不是秦琬的刀刃如影随形,始终贴在他的脖子上,他恨不能连同矮桌一并拍到长乐王那张欠揍的脸上。
周围的护卫急忙上前解围,秦琬却始终不曾放下刀让出位置,眼见瀛阳王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她手腕用力,长刀越发深入,瀛阳王颈间连血肉都绽开了,意识到秦琬真的不介意杀了他,对方当即安静下来。
护卫这才一拥而上,扒了瀛阳王的甲胄,将人五花大绑。
“送瀛阳王去休息。”
秦琬抽出腰间的棉帕擦血,冷声吩咐众人:“至于颈上的伤口,随便包了了事,虽然活人更有价值,但死人也是一样的。”
长乐王任由秦琬处置瀛阳王,目光始终看向远处,直到秦琬的旗帜从容不迫地出现方才松了口气:“季颖颇有其父之风。”
秦琬随口问:“叔父与茍将军很熟悉?”
“季颖是你叔母的表兄,我二人幼时时常一同游猎,可惜世事无常啊。”长乐王叹气。
秦琬也想叹气,这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上马往前迎了一段距离,却见茍爽一脸喜色,在马上拱手道:“禀殿下,强长史来了。瀛阳王带兵离去后夏县防务空虚,强长史只略作攻城之态,城中豪强便大开城门,迎我军入城。强长史思及殿下嘱托,不可太下燕国颜面,便拒绝了此事,只是让他们将瀛阳王的长史送了出来。”
长史在此时通常只有心腹和眼线两种身份,瀛阳王行军在外还不忘带着自己的长史,显然是将其视作心腹,将此人抓到手,想要套瀛阳王的消息,就不需要顾忌对方的身份有礼有节的询问了。
秦琬眉眼含笑:“茍将军这场伏击打的漂亮,讷言来得及时,有二位相助是我之福。”
茍爽连连推辞:“此番全赖殿下劝服长乐王,否则臣便是有千般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将军莫要推辞,若非将军与讷言在我身后策应,我哪敢如此托大?”秦琬笑着朝张兴挥手,“长庆初经战阵,只怕没少给将军添乱,如今能全头全尾的回来,还不快谢过将军照顾。”
张兴顺着秦琬的意思打马上前,还未曾开口便听茍爽夸道:“长庆可不像是初上战场,她一连斩落五人,将燕军旗帜夺了回来。”
战场之上,旗帜就是信号塔,尤其是这种伏击的情况,只要旗帜还树着,士卒便会尽量向旗帜靠拢,不宜发生溃散,因此夺旗与斩将、先登并为军功之首。
于茍爽而言,不论是谁拿到夺旗的功劳,他作为主帅都不会少半分赏赐,痛快地为张兴表功还能卖高阳王一个好,因此说起来张兴只有赞誉。
秦琬按下心中担忧,笑着拍了拍张兴肩膀,见对方面不改色心中一跳:“戒骄戒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兴垂首应下,秦琬又问茍爽:“怎么一直不见讷言?”
“强长史带有辎重,走得慢些。”茍爽解释道。
“我带人去迎一迎。”秦琬话音方落,赵融便自觉的前往组织人手,她接着道,“叔父方才还与我说起幼时同将军的情谊,言谈间甚是感怀,我瞧着略有些不对,将军替我劝劝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