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既然布帛也能当钱财来用,那如果通过改进织机,加快织布速度,那是不是可以等同于开印钞机?
而且布帛作为有实用价值的硬通货,即使贬值,也可以留作自用,除非大量囤积,否则不会造成财产的大幅贬值。但普通百姓哪有财力囤积木材,受损的只会是囤积居奇的豪商以及地方豪强而已。
不过以目前的棉花推广情况来看,说这些还有些早,秦琬暂时将此事记下,预备等明年棉纺一事在国中试试水之后再作计较。
在此之前倒是可以先知会大兴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毕竟棉花这种防寒保暖的利器,哪怕只在国中推广,也保全许多百姓的性命。
而人口,就是国力。
秦琬去见辛归时,她方才送走了几位县令。
高阳县的棉花种植,秦琬参考了明朝强制推行棉花种植的措施和先前的授田标准,要求有田地二十亩以上的户,必须种植半亩棉花,三十亩以上的户,必须种植一亩棉花。
收获后的棉花,最多可以抵扣一半税粮。耕地不足二十亩的,冬天免费发一床棉被,但家里必须出一个丁女到国中的作坊服半个月徭役。
见来人是秦琬,辛归将铺在桌面的地图挪到旁边,亲自提壶给她倒了杯水。
由于大农的工作需要常与山川水文打交道,尤其是辛归这样擅长水利的,在秦琬简单说明了比例尺的概念后,辛归便组织人手重新绘制了高阳的地图,先前蝗灾时拿出的水文图就是辛归亲自画出来的,如今的高阳,连梁华处都未必有辛归手中这么精准的地图。
保密起见,辛归带着僚属直接搬到了秦琬营建的坞堡,周围另有侍卫把守,连日常的清扫也都是署中官吏自己动手,绝不给其他人刺探的机会。
秦琬接过茶水微微抿了一口,忍不住皱眉,这茶也太浓了。
高阳的大小官吏少有闲着的时候,忙起来焚膏继晷喝浓茶提神是常事,可辛归这茶水浓得也太过了,味道几乎和汤药差不多。
“孟仁多久没好好休息了?”秦琬仔细打量着辛归神色,见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也不说自己来干什么了,直接开口催辛归去休息,“身体才是根本,就算孟仁正值壮年,也应当注意保养才是。”
秦琬一向注意身边下属的身体,她年纪轻,一开始就追随她的下属比她大十几二十岁都是常事,若是再一味压榨他们,只怕经营到一半,她得先挨个给自己的下属办葬礼。
“臣方才喝了茶,现在哪睡得下。”
辛归说着又要给自己倒茶,还没挨到茶壶,就被秦琬拍了下手背,轻斥道:“还喝。”
秦琬提着茶壶将里边的茶水全泼到了廊外的草地上,将这个装过浓茶的茶壶放到茶室清洗茶具的陶盆里,又重新提了一壶热水回到正堂,辛归已经将桌上的杂物收拾干净,一手接过热水,一手递给秦琬一份农学堂的招生情况。
“殿下此来想必是为了学堂的事,这是学堂的讲师汇报给臣的情况。”
“来报名的学生男女比例如何?”秦琬一边翻看名册一边问,“没有说哪家女儿儿媳想来倒是长辈不让的吧?我先前特意叮嘱过,却没见你们谁开同我说。”
农学堂不同于蒙学,学生必须要有自理能力,而且需要将先前防疫册子上的字认全,因此秦琬将招生年龄限制在了12-16周岁之间,在高阳,这个年龄的年轻男女大都已经订婚或者成婚,最次也是已经着手议亲。
这是上百年早婚律令下的惯性,秦琬暂时也没什么法子,因此早就有了下属直接抢学生被告状的觉悟,也特意叮嘱过负责招生的几人,遇上这种事情不必退让,学生亲眷若有意见,就让他们直接去郡主府。
却不想直到招生结束,都未曾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
诚然这次招生考虑到让学生家里平白少了个(半)劳动力,秦琬给学堂学生开出的补贴极为优厚,因为学习课程安排在一年,所以凡是能被选中学堂选中的学生,家中免去一半田租,包食宿的同时每一季还提供换洗衣物三套。
这样优厚的条件摆出来,根本不愁招不来学生。
甚至由于校舍不足,她们不得不安排了一场考试来控制名额。
可按照秦琬对于某些固执之人的刻板印象,即使她开出了足够优厚的条件,他们也不会因此妥协才是,反而会生出我当年那么苦你凭什么享福的嫉恨,反应更加激烈。
辛归接下来的话则更加颠覆了秦琬的想法。
“据臣私下观察,比起送儿子来学堂,许多年长的妇人倒更乐意送儿媳来。”
秦琬看着名册上的许多女子名字后面的已婚未育,发现确是如此,诧异道:“这是什么缘由?”
“臣派人打听,说是男子指不定哪日便被抓去服兵役了,在家的务农是还是妇人,因此来学农的男女还算平分秋色。
而医术就更是如此,一人学成便可惠及乡里,何况淑仪还特意说医学院的学生必须要学习接生,男子就更不肯来了,如今医学院的学生全是女子,还是淑仪说女子懂医术能更好的侍奉婆母照顾子嗣,一些未嫁女的父母才肯松口。”
辛归面色复杂,秦琬同样眉头扬起,一看辛归就没说全,她追问,“还有什么?”
“巫医之事,男子沾了,难免被视作不误正业,女子却无妨。”
辛归一想起冉明彻有火发不出的憋屈样就直叹气:“通昭的经学院便不同了,只有两个年轻女郎。一个是父母早逝,膝下有一个弟弟,姐弟两个不愿受亲眷接济,长姊又聪慧好学,t便试着报了名,据说进经学院还是为了回去教导弟弟。另一个是个年轻守寡的妇人,因为被母家与夫家逼着改嫁,屡有自毁之举,家里人被她逼得没法子,听她说要来经学院,只把人当做烫手山芋丢了出来。”
前一个暂且不提,只说后一个。
一个屡有自毁之举的女子,能精神丰沛的通过经学院的入学考试吗?
左右时日还多,她总能看清此人打的什么主意。
秦琬合上名册交还给辛归,催促对方去休息,又觉得不放心,特意叫来辛归的女儿叮嘱了一番,又往花令萱和冉明彻处走了一趟,两人为了失衡的男女比例大吐苦水,秦琬被迫当了一回情绪垃圾桶,又格外询问了冉明彻那两个女生的名字。
“刘妙君,是刘氏的人?”
结合这姐弟两个失去父母的年份,秦琬问得格外笃定,冉明彻微微颔首的动作证明了她的想法,秦琬突然回头问身边的女史,“我记着张家那两个女孩似乎年纪也够了?她们近来在做什么?”
“张大娘子已经十四了,年龄确实够,二娘子方才十一岁,据说喜读兵书。”女史略一回忆便想起了秦琬说得是谁,“张大娘子身姿颀长,如今身长近七尺,骑射过人。”
冉明彻闻言惊呼:“七尺的小娘子,听着便觉英武不凡。”
秦琬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少见。”
根据闲极无聊拿小米推测出的一尺的长度,如果这里的小米没变异,此时的七尺约等于170,男人七尺不奇怪,但一个女子长到近七尺的高度,足以称得上一句罕见,而此时的十四岁只能算做十三周岁,因此只要营养跟得上,她还能再长些。
可算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高了。
她笑着嘱咐女史:“改日让人问问她可愿到身边做护卫,我带她去军中寻人切磋。”
女史点头应下,秦琬方才转过头继续同冉明彻说话。
“这个樊楚,通昭多留心。”秦琬措辞谨慎,“许是我多心,总觉得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