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自然是有救的。
辛归又介绍了散养鸡鸭、引火诱捕、结网捕蝗、种植豆类等事前事后诸多防治方法,方才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落座。
谁都知道秦琬在其中出力不小,但就和郑平一样,让他们天天泡在地里研究各种粪肥的配比,他们必然是不愿的,郑平却能耐着性子,无名无分给秦琬打那么久白工,连族中晚辈的官职超过自己都未曾表露不满,这样的心性,让人心服口服。
辛归虽然来得晚,又是空降大农一职,但她能潜下心将秦琬给出的方案一一试过,还是同蝗虫这样的凶物打交道,已足以服众。
秦琬赞许地向辛归点头示意,继而看向众人:“今年秋冬诸位都辛苦些,务必要保住明年的夏收。”
这话是叮嘱姚绍与窦显,二人纷纷点头,秦琬又看向梁华:“国中士卒还需勤加操练,以防北地生变。”
梁华郑重应下。
辛归身上的担子则最重:“蝗虫喜食粟麦,明年还需孟仁多留心,若是粟麦收成不保,还要及时补种豆,尽量将对百姓生计的影响降到最小。”
而最后,便是赵洛。
“从周务必盯紧了国中大小官吏,如今大敌当前,若有敢贪赃枉法欺压良民者,一律绌落,让他们挖水渠去!”
秦琬将明年的事务安排得明明白白,却还没说要怎么应对北边的动乱,姚绍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当即拉住窦显:“往日的小事也就算了,今日这样的大事,君明竟也背着我同殿下商议,你到底是我的副手还是殿下的副手?”
“显与使君,不都是殿下的属官吗?”窦显笑着反握住姚绍的手,拉着姚绍上了车,反客为主道,“不知使君何处不明?”
“我哪里都不明!”姚绍赌气道,“你们一个个防我如同防贼,全高阳只有我一个外人!”
“使君这是哪里话,今日席间,从周不也一头雾水吗?殿下在自己的坞堡中实验农事,我们又不懂这些,何必深究呢?”
三言两语将姚绍安抚下来,窦显又道:“今日殿下还特意叮嘱梁将军练兵,想是有动兵之意,如今蝗灾之说尚且是推测,便是说了打算也只会扰乱人心,待到情势明朗,殿下自会将谋算和盘托出。”
“君明的意思,你也不清楚殿下在做些什么打算?”
姚绍语气迟缓,将信将疑,窦显是高阳郡主谋主,高阳郡主怎么可能会瞒着他?
“殿下受陛下之名,暗中行事,怎么好教我们都清楚内情?”窦显神神秘秘地说,“使君难道不曾听闻,那日殿下同陛下密议良久吗?”
姚绍终于偃旗息鼓,不再追究此事:“君明怎么总是如此见外,你我同在郡主帐下,称呼我表字景宗即可,我兄长前些日子往高阳送骨肥时给我带了两坛酒,君明可要与我一同品鉴一番?”
“那显便厚颜登门?”
“正该如此!”
终于听到窦显松口,姚绍竟有些受宠若惊,他拉着窦显的手臂,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向他打听,“殿下手中似有许多良方,可还会再交给伯安实验?我那侄儿如今随伯安入京供职于大司农处,君明可莫要瞒我。”
姚绍亲亲热热地同窦显拉关系,试图打听出来点内部消息,在建元帝接下来的部门调整中分一杯羹。
窦显虽然远在边陲,但高阳郡主简在帝心啊,姚氏在建元帝的安排下,已然同高阳郡主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姚氏子弟甚至在高阳郡主举荐的臣子手下做事,这么亲近的关系,给他们透漏点内幕不过分吧?
与各方势力之间的利益调和,秦琬向来只把握大方向,只要大面上不出错,余下的细节窦显可以自己把控,姚氏与秦氏之间的恩怨,秦琬听西县侯说了一些,但做主坑杀秦氏宗亲的罪魁祸首已死,建元帝的态度显然是不再追究此事,窦显从秦琬处得了准话,这才放松口风与姚绍相交。
高阳郡的准备是一方面,秦琬总要试试能不能将这次蝗灾的影响降到最低,张定如今受了建元帝的官职,便也算是周国藩属,秦琬因公事与其通信并不算犯忌。
至于送信的人选,秦琬看向留在府中整理会议纪要的贾谧,高阳贾氏毕竟尚州大族,与当地的世族豪强有联姻实属正常。
“我记着,你父亲举荐来的谒者中,有人娶了柳氏的女儿?”
谒者负责出使各处,而柳氏是张定治下瀛阳郡的大族,贾谧顿时明了秦琬的意思,解释道:“是臣的远房表兄,因时局不稳,表嫂已经多年未曾归宁。”
秦琬颔首道:“那日辛大农说的你也听到了,我等同在尚州,一处应对不妥便是大祸临头,我岂能囿于门户之见,坐视三郡百姓遭此大灾。然薛谒者毕竟不知内t情,我欲遣玄深一并走一遭,不知玄深可愿?”
贾谧母亲同样出身瀛阳薛氏,尚州世族彼此联姻,同气连枝,贾氏虽然因为靠近邵西,与邵西世族也有通婚,但细究起来,双方的联姻史也只有几十年,比不得尚州世族豪强之间,动辄数百年联姻形成的庞大利益网。
如果能将瀛阳薛氏与瀛阳柳氏拉拢到周国治下,他们三族互相抱团,依仗高阳郡主或者晋王,自然可以在周国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这也是贾樘时常在家中感叹的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贾谧应得格外痛快。
秦琬叮嘱他:“玄深此去想必要走亲访友,可多留些时候,也给家中亲眷带些高阳特产过去,过年之前回来即可。”
言下之意便是让贾谧在瀛阳多走动,争取将自家姻亲拉拢过来,该花钱送礼许诺好处的时候也不要抠门。
“多谢殿□□谅。”贾谧语气真挚地附和,“臣多年不曾见过舅舅,母族许多亲戚都不识得,此去必然要一一拜见长辈。”
这可是个一点就透的伶俐人。
秦琬笑意加深,“若论起石墨,还是瀛阳石墨最优,如今张定新附,局势稍稳,玄深去时记得替我问一问,可有人愿与我一同做这石墨的生意。”
蝗灾的示警在此时很有谶纬的神秘感,有人笃信也有人嗤之以鼻,但高阳自去年冬日时便批量产出的银霜炭,却是肉眼可见的暴利。
若非利润足够大,怎么支撑得起高阳郡主连着两年免税的德政?
关于这位年轻的郡主,张定治下传言不少,年初晋王在阵前的宣扬更是给她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但这些话骗骗民间的愚夫愚妇也就算了,瀛阳郡的豪强可不会真的相信。
但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薛族长还是给外甥留了几分颜面,并未直言高阳郡主的不是。
“燕人势大而周国力弱,尚州本为四战之地,我若弃强从弱,燕人来攻,周师如何护我?”
这是实情,贾谧自然不会再这种问题上与薛族长纠缠,而是说起另一桩事。
“殿下初到高阳时,家父与舅舅一样,十分瞧不上殿下。”
薛族长来了点兴趣,他这个妹夫的性格他了解,最是清高不过,如今竟然肯向一小儿低头,其中必有隐情。
“去岁安平粮食歉收,即使勉强选出种子也不及往年饱满,正是为了求种,家父才借着老夫人的由头求到殿下处,却不想没摸准殿下脾性,被如今的高阳国长史窦君明,那时他还是高阳县令,诓走了一座石墨矿,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缺少种子是大事,薛族长不免有些担忧:“可曾查明是何缘故?”
“因为家父将四处搜罗来的良种混种在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