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靠近才知心俱疲
肖一苇在传达室看完球赛，去食堂吃过饭，返回传达室躺着看手机。韩芸去外省参加业务培训，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肖一苇微信问韩芸：什么时候回来？没人陪我打球，手痒。韩芸那头回：快了，估计是下个礼拜三。手痒洗碳去。肖一苇笑着回：煤改电了，找不到碳。韩芸回无事，生非去。肖一苇回：教唆成年人犯罪？韩云回成年人怎么不务正业？多关心关心我姑。肖一苇回：不熟，不好意思打扰。韩芸回：没良心，亏我姑拿你当导师。肖一苇回：亚历山大。韩芸回：错过机会，你会后悔的。肖一苇回：单身就好，不想遭二茬罪。韩云回：你改名吧，从此就叫王老五。肖一苇回：王老五是我导师。韩云回：正经点，我姑跟我说你老不联系她，弄得她也不好意思联系你。郑重警告：伤害我姑，决不轻饶。赶快行动。没事儿不要打扰我，拜拜。肖一苇见韩芸无意理他，自言自语道：年轻就是资本，资本家可恶！
徐九子回到传达室，见肖一苇躺在自己床上鼾声大作，挺感动，心说这兄弟人不错，不眼高。轻手轻脚放下刘燕给他带的衣物和饭菜，拿了工具自去干活儿。肖一苇还是醒了，知道是徐九子回来，懒得招呼，继续眯着。恍惚看见韩雪进来，一身咖啡色运动装，脸色煞白，直冲他走过来，说肖老师，你是不是很忙？肖一苇赶忙起身，说不忙不忙，倒是闲得慌。韩雪坐到他身边，说那你怎么不联系我？肖一苇说怕冒昧打扰到你。韩雪看着他，幽幽说道肖老师，您不明白我的心。肖一苇说我本死心之人，照顾不周，恕我无心之过。韩芸突然闯了进来，指着肖一苇道：放屁，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死心之人？敢欺负我姑，我跟你拼了。肖一苇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左右一看，看不见韩芸和她姑。摸摸胸口，心跳得厉害。
肖一苇迅速起身，跑卫生间撒了泡尿，水龙头下洗了把脸，抬头看见镜中人：额头皱纹多了两道，鬓边白发新增几根。由不得骂声他娘的，转身出去，开车去了市里。
一家新开的西餐厅，没有韩芸，肖一苇和韩雪面对面坐着。侍应生拿过菜谱来，韩雪要了一份意面，一杯果汁，一份蔬菜沙拉；肖一苇点了一份牛排，一杯咖啡，一个果盘。肖一苇本来想点一瓶红酒，被韩雪拦下了，韩雪说肖老师，餐后我再请你喝红酒。两个人在舒缓低徊的乐曲声中静静享用美食。肖一苇想说点什么，一时找不到话头，边吃边看韩雪。韩雪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微微卷曲的咖啡色头发飘散着淡淡的茉莉香水味儿，保养得当的肌肤在昏暗色调的背景中白得发亮。肖一苇正看着，韩雪微微抬起头，笑着说肖老师，你在看什么？肖一苇慌忙低下头，切了一块牛排送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后，啜了一口咖啡，也微微抬头，说小韩，你今天真漂亮。韩雪抿嘴笑道得肖老师一句夸奖真不容易。肖一苇爽性坐直了，直视着韩雪，说韩芸是一派天真烂漫，你是娴雅柔静，不像姑侄女，倒像互补的闺蜜。韩雪用细长的手指掠掠云鬓，歪着头问肖一苇喜欢哪种风格？肖一苇结巴道：两......两种都.......都喜欢。韩雪就笑，说肖老师是不是有点儿贪心？肖一苇脸上发热，说喜欢有点唐突，准确说是欣赏，是欣赏。韩雪说芸儿虽然是我侄女，但我只比她大八岁，芸儿性格外向，人阳光开朗，私下里从不叫我姑，叫我雪儿，我叫她芸儿，真让肖老师说着了，我和芸儿就是闺蜜。肖一苇暗暗松了口气，赶忙低头进食。韩芸等肖一苇吃完，叫过侍应生来结账，肖一苇抢着把账结了，韩雪也不阻拦，两人相跟着走出西餐厅。
天色已晚，清风扑面。肖一苇感慨道好美的夜晚。韩芸用手指一指天上的满月，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美的意境啊！肖一苇问韩芸想去哪？韩芸说送我回家。肖一苇一时语塞，讪讪言道这就回去？韩雪笑道肖老师意犹未尽？肖一苇说佳人意兴阑珊，我怎好勉强。走，送你回家。韩雪抿嘴直笑，说肖老师可是在生气？肖一苇冲韩雪拱拱手，说佳人面前，怎敢生气，只是有些不甘心。韩雪上前一步，挽住肖一苇的胳膊，说肖老师，我想请你到家中小坐，品酒赏月，肖老师不会拒绝吧？肖一苇浑身一震，一扭头，韩雪的秀发拂在自己左脸颊上，淡淡的香水味儿竟让自己眩晕起来。肖一苇用右手在自己右脸颊上轻轻拍了一掌，说小韩，我是不是在做梦？韩雪把头偎在肖一苇左肩上，说肖老师，我们一起做这个梦。
韩雪的家在丽园小区，离西餐厅不到半里路。两人一路走去，倒走了半个钟头。家在十九楼，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八十多平米，简约装修，布置清雅。韩雪让肖一苇在客厅布艺沙发上坐了，去厨房取了红酒和两个高脚酒杯，放到阳台大理石茶几上，又去切了一盘水果，拿了一盒烟过来，把肖一苇请到阳台，两人对坐。韩雪打开红酒，两个高脚杯里倒上。肖一苇端起酒杯，把酒醒过，递给韩雪一杯，自己端着一杯，说小韩，多谢款待。韩雪把酒杯和肖一苇酒杯一碰，说肖老师不要见外。两人喝着红酒，吃着水果。这时，窗外一轮满月光华四射，从斜对面楼后转了出来，二人一起仰头观看。肖一苇说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韩雪笑道贾雨村这句倒比他那句玉在椟中求善价，钗玉奁内待时飞有趣。肖一苇说俗人俗句罢了，哪有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等句让人神往。韩雪说肖老师此时可有句否？肖一苇略一沉吟，亮声道婵娟一望心自远，万事归尘此身闲。韩雪拍掌道肖老师，咱们举杯邀明月如何？肖一苇说大好。二人起身，举起酒杯，对月而饮。饮毕，二人相视而笑，放下酒杯，走近窗前，一缕清风吹入，甚觉惬意。韩雪说肖老师，曾经有好几次，我想从这窗口跳下去。肖一苇遽然一惊，说小韩，怎会有这等想法？韩雪幽然道红尘实累，不堪留恋。肖一苇拉住韩雪的手说小韩，超然物外，心境自开。韩雪突然扑到肖一苇怀中放声大哭。肖一苇以手抚背， 想起自己当年从山坡滚下去的情景，不禁唏嘘。
韩芸培训结束，回到单位，行李往宿舍一放，立马去找肖一苇。肖一苇正在自己办公室捧着一本最新出版的《庄子说》看得津津有味，见韩芸风风火火推门进来，赶忙放下书，起身道：呦，小韩师傅回来了！快请坐。韩芸把一盒茶叶放在肖一苇桌上，说肖老师，江南云雾茶，你慢慢品。说完，盯着肖一苇看，眼睛里有一种让肖一苇感到紧张的意味。肖一苇说韩芸，先坐，有话慢慢聊。韩芸退后一步，坐到沙发上，只管盯着肖一苇看，嘴角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肖一苇也坐下，说韩芸，你倒是说话，这样看我，我有点冒虚汗。韩芸依旧不语，肖一苇用手摸了摸额头，说韩芸，你知道，我和你姑都是成年人，有点事情是不是很正常？韩芸冷笑道正常，也太快了些吧？肖一苇连忙道是快乐些，我也觉得不真实，跟做梦一样。韩芸继续冷笑，说你是快乐了，可我姑怎么办？肖一苇急道：是快了些，不是快乐，口误口误。韩芸说肖老师，你要负责任。肖一苇看着韩芸，突然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韩芸，你想哪了？你肖老师再不济，也不至于做那等没皮脸的事。韩芸说真的？肖一苇正色道：我肖一苇发誓，没有半句谎话。韩芸略一沉思，说难道我姑在说谎？肖一苇说那晚喝酒赏月之后，我就离开了，住的酒店。你姑怎么跟你说的？韩芸说肖老师你先不要问，我去问我姑。说罢，韩芸起身去了。肖一苇拿起《庄子说》，自言自语道：老庄无虚言，佛曰可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