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缘起缘灭任自然

转眼天气变冷，已经过了立冬节气。肖一苇一次练完球后，洗澡时热水器坏了，就用冷水冲了冲，半夜里发起摆子来，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挣扎着量了量体温，居然有39度。肖一苇发着抖，头重脚轻地穿好衣服，准备出去买点感冒药。刚出办公室门，一阵晕眩，摔倒在楼道里，不省人事。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病房里，挂着点滴。肖一苇四下看看，这是间单人病房，摆着沙发茶几，还有一台壁挂式电视和取暖空调。床头柜上放着一只淡蓝色的手提包，肖一苇认出是韩雪的包。肖一苇想坐起身来，试了试，头晕眼花，只好乖乖躺下，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懊恼自己不该洗那个冷水澡。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肖一苇扭头一看，正是韩雪。肖一苇冲韩雪摆摆手，韩雪走到床边，把提在手里的一袋水果放到柜上，笑着说肖老师，你终于醒啦，感觉怎么样？肖一苇说小韩，麻烦你了。还是头晕。韩雪坐下来给肖一苇削苹果，肖一苇说你先给我倒杯水，我想喝水。韩雪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给肖一苇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温水，端给肖一苇。肖一苇欠起身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韩雪收了水杯，扶肖一苇慢慢躺下，复又坐下来削苹果。肖一苇问韩雪：谁送我过来的？韩雪说是你们单位司机李师傅和芸儿，他们刚走。肖一苇问我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感冒过，没这么严重。韩雪笑着说我问医生了，重度肺炎，最少得住院一个星期。肖老师，你以前体检过没有？肖一苇说没有，身体好好的，没想过体检。韩雪说反正住进来了，好好检查一下吧。肖一苇说还真当回事呀，输点液，不晕了我就出院，单位最近事情不少。韩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肖一苇，说肖老师，这可不行，医生说了，你送进来时浑身烟味，怕你肺部有问题，已经安排了，一会儿先做个ct。肖一苇嗐了一声，说人一进医院，就如同入了江湖，身不由己。韩雪说肖老师不像是讳疾忌医的人，查一查，发现毛病，早点治疗，不好吗？肖一苇突然想到一件事，说小韩，你把手伸过来。韩雪一愣，但还是把右手伸给肖一苇，肖一苇用左手握住韩雪的右手，握了一会儿，又让韩雪把左手伸过来握了握，关切地说小韩，你这手脚冰凉的毛病没有检查检查？韩雪举起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看了看，说肖老师，检查过，说是气滞血虚，吃了不少药，一直暖不过来。肖一苇看着韩雪，说小韩，女人就活的个气血，你的继续治疗。韩雪一笑（肖一苇觉得这笑有点凄凉），说肖老师，女人活命，命该如此的事，我都认。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在治。肖一苇点点头，说人各有命不假，但不能简单以一个认字对待，还有一个抗字和一个改字，世间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人的命也一样，你敢抗，就有改，你信不信？韩雪用双手握住肖一苇的左手，说肖老师，我信，我们一起抗，一起改。肖一苇笑着说：这就对了，抗过，改不了，再认。

两天后，肖一苇退了烧，头也不晕了，不光能坐起来，还能下地走走。肖一苇就催韩雪上班去。韩雪说我请了三天假，再陪你一天。明天是星期六，芸儿说她来陪你。肖一苇说我已经好啦，不用你们陪，你们忙你们的。一个大老爷们，让你们两个女人照顾，我过意不去。韩雪说肖老师不要见外，人谁不遇点事情，再说，咱们俩现在不是。。。。。。我又不是外人。肖一苇见韩雪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一时思绪纷乱起来，赶忙岔开话题，说等我好了，咱们选个好去处，出去转转，这次走远点。韩雪说咱们去看大海吧，最近我老梦见自己在海边散步，周围螃蟹、海螺、乌龟一大堆，还有椰子树，温暖的沙滩，最奇怪的是我梦中的天空是蓝色的，太阳也是蓝色的，不升也不落，就在头顶悬着，也不发光，但我能看到一切。肖一苇说那我们就去海边，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蓝色的太阳长什么样。韩雪大笑起来，说肖老师，真要看见蓝色的太阳，你会不会害怕？肖一苇说地球不就是蓝色的嘛，我倒巴不得天空中再出现一颗蓝色星球，与地球遥相辉映，等我们将来移民火星或者月球的时候，你想想，仰望星空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韩雪说：肖老师，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你描述的情景比我的梦境更令人神往。肖一苇哈哈大笑，说小韩，我就是一个梦游者。

傍晚时分，韩芸来了，提着一个大塑料袋，装着用一次性饭盒打包好的饭菜。一进门，韩芸把饭菜交给韩雪，对肖一苇说肖老师，病的真是时候，这两天把我忙坏了，你倒是能躺住。走，现在就跟我回单位去。肖一苇对韩雪说小韩，催命的来了。韩芸撇撇嘴，说没良心，要不是我发现得早，送医院送得及时，你现在估计正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呢。肖一苇气得咬牙切齿，装作不理韩芸，继续对韩雪说小韩，我不认识你这侄女就好了，病不死，也要被她气死。韩雪只管抿着嘴笑，笑了一阵，问肖一苇要不要吃饭？肖一苇说不吃，气饱啦。韩芸跳到肖一苇的床边，问肖一苇真不吃？肖一苇说你买的饭，我怕吃下去还得吐出来。韩芸又问我姑买的你吃不吃？肖一苇说吃。韩芸拿出手机，翻出韩雪给她发的短信，说你看，饭是我姑让我买的，饭钱也是我姑出的，你就放开吃，不要辜负我姑待你比待我好百倍之心。大叔，小女子我是羡慕嫉妒恨啊。肖一苇一时语塞，韩雪对韩芸说芸儿，不要闹了，咱们吃饭。韩雪把小饭桌摆在肖一苇面前，把拣好的饭菜给肖一苇端过来，让肖一苇吃。韩雪叫韩芸过去吃饭，韩芸说姑，你先吃，我看着肖老师吃。肖一苇说韩芸，你看着我还是吃不下。韩芸说这不像你肖老师啊，是不是我姑把你惯娇气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不能惯着，舒服了就知道伤女人心。韩雪过去把韩芸拉到一边，说芸儿，你怎么啦？韩芸说警钟长鸣，要不，又多一个廖凯煊。肖一苇知道韩芸心里有事，赶忙低头吃饭，一边吃一边说好吃，好吃。韩芸，你和你姑也吃，凉了吃下去对胃不好。韩芸和韩雪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韩雪让韩芸先回去，白天再过来。韩芸临走时对肖一苇说了一句话，若干年以后，肖一苇站在一艘轮船的甲板上，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一遍又一遍说着这句话。韩芸说：肖老师，你碰到一个仙女，叫韩雪。

胡晓飞周一凌晨接到廖凯煊电话，说董事长马洪波周三动身，周四先去参加市工商联举办的一个民营企业家联谊活动，活动结束后周五到南河镇看看。上班后，胡晓飞立即告诉了徐天明，徐天明让胡晓飞和白利民去找副县长高峰，高峰听胡白二人介绍了情况，立马联系副市长安伟国的秘书小白，问清楚安伟国下午没有外出活动安排后，三人在政府食堂吃过午饭，稍事休息，赶赴市政府，在办公室见到了安伟国。高峰把情况一说，安伟国看了看自己本周的工作日程安排，说巧了，周四的民营企业家联谊会我会过去讲个话，正好见一下这位马董事长，周五，我也去一下南河镇，争取让这位马董事长相中咱们这个待嫁的项目。

见过安伟国后，三人回到县里，高峰让胡白二人回南河镇安排接待工作，准备汇报材料，自己去见县长。胡晓飞和白利民兴高采烈地回到南河镇，见了徐天明，把上级领导的意思一说，徐天明也很高兴，说咱们算是吃下半颗定心丸了，晓飞，这两天你辛苦辛苦，和办公室把接待方案、汇报材料落实一下，所有细节都要考虑到，一定要让领导们和马董事长满意。

胡晓飞领命后，抽调人手，细化流程，分工负责，加班加点，一直忙到周四晚上，一切准备就绪。周五一大早，迎来了期待中的贵宾。安伟国副市长、高峰副县长、市县扶贫办负责人、马洪波董事长带着廖凯煊，一行十几人涌进南河镇政府办公楼。在二楼会议室听完汇报后，一起乘车去看了看那条土石路。时间关系，没有去偏亮村，胡晓飞准备了许多偏亮村和那挂瀑布及周围环境的大幅照片和相关数据资料，马洪波看过后让廖凯煊完完整整拿了一份。中午回镇政府食堂吃过饭，开始协商合作方案。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最后形成初步的合作意向：省市县财政投入扶贫专项资金三千万，项目由深圳南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落实资金缺口和组织工程实施，景区建成后，实行股份制经营，南河镇股份经济合作总社、云山村股份经济合作社和深圳南华按照30%、40%、30%的比例分配利润。正式合作协议双方议定在春节前签订，明年开春后破土动工。晚饭后，在镇文化活动中心大礼堂观看了镇文化站精心组织的扶贫专场文艺节目演出。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合唱《共筑梦想》，其中有两句歌词感动了马洪波，“我蹒跚在坎坷路上，遇上你无私的力量；借助你有力的臂膀，我站成了挺拔的白杨。我曾经害怕梦想，无视你忘我的光芒；你告诉我那不是奢望，我心中才有了太阳。”马洪波问胡晓飞歌词是谁写的？胡晓飞说是我一个同事，叫肖一苇，他女朋友谱的曲，原本想请他们过来协助排练，不巧我那同事生病住院，过不来。马洪波点点头，又问这首歌是他病中写的？胡晓飞说是，原本想让他写首诗，搞个诗朗诵，没想到他连谱子也发了过来，我们就抓紧排练，搞了这个大合唱。马洪波说问清楚医院，明天我让廖经理去看看他。胡晓飞说我有地址，明天我陪廖经理去。

第二天，马洪波去看望廖堃，廖堃试探着问了一句：洪波，这个项目能不能交给凯煊来做？到时候我也能帮着他做。马洪波说不二人选，就让凯煊做吧，，做好了，我给他个副总。马洪波自己先回深圳，让廖凯煊留在市里，做正式签合作协议前的准备工作。廖凯煊把马洪波送到机场后，立马联系胡晓飞去医院看肖一苇。

肖一苇站在住院室窗户前举着自己的肺部ct片左右端详，对正在一旁整理药品的韩雪说小韩，我看不出什么毛病来。韩雪笑着说肖老师，你是不想戒烟吧？医生说了，你的肺黑乎乎一片，再不戒烟，发展下去就会有病变。肖一苇想了一阵儿，说我从大学开始抽烟，到现在正好三十年烟龄，期间戒过七八次，最长一次戒了有四个月，最近一次还是五年前，戒烟是我干过的失败次数最多的事情。韩雪走过来，从肖一苇手上取掉片子，递给他一杯水，水里盛开着一大朵金丝黄菊，韩雪放好片子，扶肖一苇在床边坐下，说肖老师，烟一定要戒，我帮你。肖一苇笑了笑，说倒是你，以后不要抽烟了。韩雪望了望窗外，轻轻叹了口气，说肖老师，我需要一个理由。肖一苇接口道为了健康地活着，这个理由行不行？韩雪语气坚定地说行，但不够。肖一苇说还需要一个人，一份爱。韩雪看着肖一苇，眼神忧戚而充满期待。肖一苇拉住韩雪一只手，说我又何尝不是？每一次戒烟失败，都是因为孤独和绝望，没有爱，活着毫无意义。韩雪说肖老师，你是那个人，那份爱吗？肖一苇说我努力，我们一起努力。

廖凯煊在病房看到韩雪在照顾肖一苇颇感意外，和韩雪打过招呼，就转达马洪波对肖一苇的问候，说我们董事长被您写的歌词感动了，以后有机会，想跟您认识一下。胡晓飞一个劲道歉，说老肖，我真不知道你生病住院，给韩芸打电话，韩芸说你住院，我说那就不敢麻烦了。韩芸说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韩芸发给我的歌词和曲谱，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老肖，谢谢你们，辛苦了。肖一苇淡淡一笑，对廖凯煊和胡晓飞说韩芸跟我说了，我觉得有意义，还好我脑子没坏，就念，韩芸记录的，歌词一般，主要是曲谱写得好。廖凯煊说很遗憾，这首歌要是让雪姑领唱，肯定更感人。胡晓飞也说可惜我们没有耳福，雪姐有机会唱给我们听啊。韩雪说没那心劲儿了，是肖老师硬逼我谱的曲。凯煊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几句话。

韩雪把廖凯煊叫到病房外面，问廖凯煊你和韩芸到底怎么回事？廖凯煊说我们分手了，是韩芸提的。韩雪说是你伤了芸儿的心。你一直回避结婚的事情，你妈还那样对芸儿，你现在又把分手的责任推到芸儿身上，对她不公平。你们从大学开始恋爱到现在快十年了，多不容易啊，就这样不明不白分手，你不觉得遗憾吗？廖凯煊轻轻哼了一声，说姑，先别说我妈怎么对韩芸，韩伯伯这么多年对我看不顺眼你是知道的，这些撇开不说，我不知道韩芸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是不结婚，暂时不办婚事的原因我跟韩芸解释了很多次，她就是听不进去，动不动和我闹意见，说句心里话，相处这么多年，不是越处越轻松，倒是累得慌，我累她也累，与其这样，不如分手。韩雪看着廖凯煊，说凯煊，我就问你一句话，芸儿现在在你心里算什么？廖凯煊想了想说姑，就是大学同学，普通朋友。韩雪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替芸儿不值。你奔你的前程吧。

胡晓飞和廖凯煊走后，韩雪把廖凯煊和韩芸的事告诉了肖一苇，肖一苇沉默良久，说了一句：缘起缘灭，顺其自然。

胡晓飞回南河镇之前，去单位见了韩芸一面，请韩芸在商业街一家川菜馆吃了顿饭。韩芸见胡晓飞皮肤变黑，人几乎瘦了一圈，说话办事比以前沉稳了不少，就跟胡晓飞开玩笑说胡主任，这才下去两个月，变化这么大，一年后，我怕是认不得你了。胡晓飞说基层确实比机关锻炼人，这两个月的收获比我呆在机关一年的收获都多。以前我身上有不少虚的东西、华而不实的东西，可能你也讨厌过，我保证，一年后的我，会给你一个惊喜。韩芸笑了起来，说胡主任，我想象不出你会给我什么惊喜。胡晓飞说但愿一年之后的我，有勇气有信心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你和廖凯煊的关系我大概知道一点，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如果你们能修成正果，我祝福你们；如果你们处不下去，韩芸，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韩芸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说胡主任，上班时间快到了，你送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