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爱的力量
春节前的一个多月刘燕忙得有点吃不消，老三虽然也在，但没有了以往生龙活虎的劲头，推一下才动一下，呆头呆脑，满腹心事，就像变了一个人。好在儿子刘小雨放寒假回来，替刘燕分担了不少。刘小雨也觉得自己老爸有点不对劲，孩子很懂事，不直接问，抽空就讲笑话逗老爸开心，老三能感觉到儿子对自己的关心，他也想表现得让儿子和刘燕放心，但焚尸那件事情就像一大片粘性极强的阴影牢牢粘附在他的心里，让他日夜不得安宁，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导致经常性的身体疲惫和间歇性的情绪失控。他越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行为和言语就表现得越不正常，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卜怀仁和许宏杰从拘留所出来后各自享受到了自家婆娘关门驯夫的待遇，免不了进行一些赌咒发誓的表演，田桂英和黄美凤事后达成一致意见：握紧财政大权，严控男人消费。卜怀仁一次在街上碰到许宏杰，说起近日遭受的经济封锁，不免长吁短叹。许宏杰也是一肚子苦水，有心和卜怀仁喝两盅，摸摸口袋里黄美凤给的那两个可怜钱，只觉英雄气短。二人聊到以后的苦日子都不禁愤然，起义和革命这样尖锐的字眼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徐九子接到两个女儿打来的电话，问他春节怎么过？徐九子说就在单位过。两个女儿都没有反对，说春节后会抽空带孩子过来看他。徐九子心里数了数，三个外甥，一人给五百压岁钱，还有看哥嫂和刘燕的礼品，给侄儿侄女孩子们的压岁钱，算下来得准备三千块钱。压岁钱票子要嘎巴脆新的，年前就得到银行里换出来。徐九子算了算一年的收入，抛去各项开销，存下不到两万块钱，没病没灾的，即使春节多花两个，倒也不至于手紧。花地那边已经没活儿可干，传达室这边本就没有多少营生，蹲点守着就行。徐九子闲来无事，会经常想到刘燕，刘燕隔三差五也会打来电话问候。徐九子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被老伴儿半路撇下的悲伤总算淡了不少。
张振义自从把私藏的枪支出手卖给卜敬仁换来五十万丰厚收入后，生平第一次有了心神不安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只是偶尔才会出现，但之前一直底气十足的职业气质却打了不少折扣，总觉得自己由一只想怎样飞都行的鸟变成了一只风筝，脚腕处被人系了一根绳子，有点不爽。春节前，张振义又组织全所警力配合市局开展了一次节前安全大检查行动，检查结果还算满意，没有发现什么令人不安的苗头和迹象。开过年终总结大会后，张振义周密安排了春节期间的各项工作，给全所干警每人发了一千块奖金，皆大欢喜后，张振义准备带老婆去海南和儿子一家过春节。
廖凯煊自从上次和洪虹相亲失败遭到父母一通数落后，对自己的感情问题便有些心灰意冷。那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路走到矿区韩芸居住的小区楼下，数次拿出手机想给韩芸打电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成家的想法几乎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面对父母的数落，廖凯煊第一次产生了反感的念头，他借口工作忙躲到了南河镇，每天和胡晓飞一起走村串户，完成征地拆迁任务。胡晓飞憋足了劲儿要在工作上干出点成绩给韩芸看，他要让韩芸彻底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勤勉工作之外他主动远离以前的社交圈，甘愿宅在办公室里读书练字，尽量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简单从而提纯自己的精神和思想，为了得到韩芸对自己的爱，胡晓飞愿意赌一把。廖凯煊却在下乡期间有了意外收获。一次他和胡晓飞去云山村跑点儿，万四请他们到村委会休息，廖凯煊不经意间看见一个女子，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就问万四那女子是谁？万四告诉他那女子叫郝文霞，是万喜侄儿媳妇，在村委会办公室打字整理资料。廖凯煊有意和郝文霞搭讪了几句，那女子倒也热情，大大方方和他言来语去，音容笑貌竟让他甚是着迷。第二次再见，廖凯煊就成功加了郝文霞的微信，之后他试着发了几条聊天信息，每次郝文霞都会及时回复，言语间竟无一点拘束敷衍。廖凯煊体会到一种带有刺激味道的新鲜感，不知不觉就和郝文霞建立起了紧密的微信联系，有时候两人会在微信上一直聊到深夜，郝文霞对廖凯煊颇带挑逗意味的言辞也不反感，这让廖凯煊很是兴奋，竟逐渐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廖凯煊觉得自己又有了恋爱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早先和韩芸谈恋爱的感觉还要甜蜜和强烈。
王斌年前见了白利民表弟周四海一面，之前只是听说过儒商这个词，见了周四海之后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儒商。周四海名牌大学毕业，上大学期间当了两年兵，退役后回校继续完成学业，后来又读了研究生，正牌工商管理硕士，经商后只用了七八年时间，就创下了规模可观的产业，拥有了十几亿资产的身价。周四海听王斌讲了在云山村发展乡村生态游项目的想法，告诉王斌这是一个好点子，自己也有意投资，他让王斌不要心急，因为他正在运作和马洪波签一个参股扶贫开发项目的协议，前期基建不参与，基建项目搞完后，即参与景区旅游项目的开发和经营，目前双方正在谈判，留雁村的生态游项目完全可以归并进来一起搞。周四海说到时候留雁村的生态游项目作为规模产业的一个部分会更有竞争力，商道犹如棋道，落子前要先布局，布好了局，子落方能成势，势成才能保证得利。王斌尽管听不懂但他喜欢听，关键是周四海给他吃了定心丸，这让王斌很是兴奋，觉得自己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小年那一天，上午，肖一苇和韩雪到区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中午，两人请韩建国和韩芸到丽园小区韩雪家中吃了一顿饭。肖一苇离婚后时隔七八年再一次亮了一把自己的厨艺。八菜一汤上桌后，韩芸不淡定了，对韩雪说姑，这个姑父不简单，你以后有口福啦。韩雪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微笑，一边给肖一苇解围裙，一边对韩芸说芸儿，以后你和你爸不想做饭了就来我们家吃，让你姑父给你们做。韩建国在餐桌前坐定，说韩雪，做饭还是要以你为主，不能坏了规矩，逢年过节的男人做两顿就算了，天天让男人做饭，天底下没这个道理。肖一苇赶忙说哥，没事，我这人还就是爱做饭，以后你和韩芸随时来，我随时做。韩芸拍手道姑，以后侄女要沾你的光了，你让姑父准备个菜单，我来了看着菜单点着吃。韩雪说就你点子多，把你姑父累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韩芸撇撇嘴，扬起拿在手中的肖一苇和韩雪刚刚领回来的结婚证对韩建国说爸，看见了吧，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人家开始心疼自己男人了。韩建国笑道这就对了，你别着急，将来你成了家也得心疼自己男人，你俩放心，我不会伤心，我会为你们高兴的。但不能是那个姓廖的小子，我看着他就来气。韩雪冲韩建国伸出大拇指，说哥，我嫂子在的时候就知道心疼你，芸儿跟我说过她小时候嫂子偷偷给你吃猪蹄子的事，是不是真的？韩芸说是真的，我到现在都记的，爸，妈待你比待我还亲。韩建国突然泪目了，说你妈待我和你一样亲，她偷偷给我吃的是她那一份。肖一苇见韩芸也开始掉眼泪，赶忙说韩雪，干嘛提这些往事，来，咱们开饭吧。韩雪说我嫂子就是对我哥好。韩建国招呼韩芸坐到自己身边，说芸儿，你妈因为没有给我生个儿子，一直觉得对不起我，我可从来没有怪怨过你妈，我总跟她说有芸儿我就知足了，可你妈就是过不了那个坎儿。韩芸说爸，咱们矿上生二胎的家庭也不少，你和妈为什么一直没有再生一个？韩建国说那时候国家政策紧，爸好歹是个党员，不能违反政策，你妈没工作，爸也怕生二胎被开除，觉得有你一个就行了。你妈当时是真想生个儿子，是我不同意，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妈。韩芸说爸你就是胆儿小，我要有个弟弟多好！对了，姑，你赶快和姑父给我生个小弟弟吧，我会把他当亲弟弟待的。韩雪霎时红了脸，轻轻捶了韩芸一下，说疯丫头，说话没边儿没沿儿的。肖一苇呵呵干笑了两声，说吃饭吃饭，以前的以后的都先放一放，咱们先把眼前这顿饭消灭了。韩芸见韩雪和肖一苇都不接自己话茬，也觉得自己嘴快了些，赶忙招呼大家吃饭。
韩建国和韩芸走后，韩雪让肖一苇到客厅休息，自己收拾杯盘碗碟。等韩雪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见肖一苇正站在阳台上抽烟。她从客厅衣帽架上拿了一件外套走过去给肖一苇披在身上，说苇哥，小心着凉。肖一苇回头看了看韩雪，说雪儿，客厅有点闷热，你们小区供暖情况一直这么好？韩雪说以前也不行，前年开始才好起来，今年尤其热，好像是欢迎你来入住似的。肖一苇笑了，说很久没有回家的感觉了，刚才在客厅里坐着很恍惚，有点儿惶恐的意思。韩雪挎着肖一苇的胳膊说苇哥，这里就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等将来有了孩子，这个家就更像个家了。肖一苇突然浑身一震，说雪儿，咱们必须得要孩子吗？韩雪感觉到了肖一苇情绪的波动，诧异地问肖一苇苇哥，你不会不想要个孩子吧？肖一苇沉默良久，微微叹了口气，说雪儿，你一直没有孩子，我理解你想做母亲的心情，但我们都是四五十的人了，我没什么，你生孩子会不会很危险？韩雪见肖一苇在替自己考虑，大感欣慰，她把头轻轻放在肖一苇肩上，说苇哥，孩子是爱情最好的结晶，我们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怕。肖一苇点点头，说雪儿，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没有任何理由不配合，从明天开始，我就戒烟戒酒，积极锻炼，咱们一定要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韩雪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说苇哥，咱们的孩子将来一定能当作家，写好多好看的小说，等咱们老了，坐在阳台上，读着孩子写的书，该有多好。肖一苇想了想自己走过的坎坷文学路，不由自主把自己未能完成的作家梦想寄托在了这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孩子身上，他无限憧憬地对韩雪说雪儿，咱们赶快要个孩子吧，你这么一说，我都等不及要看咱们孩子的作品了。还有，咱们要抓紧把你写的那部小说出版了，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当做礼物送给孩子。韩雪觉得此时此刻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她柔声对肖一苇说苇哥，那部小说是咱两共同的心血，出版的时候一定要署上咱俩的名字。肖一苇故作客气地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为了给孩子的礼物更有意义，我就忝列上去吧。韩雪轻轻拧了肖一苇一下，说肖老师，臊我的吧，没有你新增的十万字，没有你精心的修改，我都不敢看我写的那十万字，忝列的应该是我。还有，我要把你以前写的那篇《三人行》出个单行本，到时候一起送给孩子。肖一苇苦笑道可惜我至今未能成名成家，不能送给孩子高水平的作品当礼物。韩雪见肖一苇神情有些落寞，安慰他道肖老师，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高水平的作家，你的《三人行》就是一篇高水平的作品，送给我们的孩子做礼物最好不过，我要告诉孩子，在妈妈最艰难的日子里，是你爸爸的这篇小说帮妈妈挺了过来。肖一苇掐灭烟，把拿在手里的烟灰缸放在阳台摆放的小几上，和韩雪紧紧相拥，肖一苇对韩雪说雪儿，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出色的的人，给不了你更多。韩雪说苇哥，我永远是你的粉丝，我也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不需要太多，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肖一苇说雪儿，上天让我有幸遇见你，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温暖，你的手你的脚你的身心我都会让它们暖起来。韩雪陶醉在肖一苇怀中，低声说苇哥，我的心暖了，我的身就暖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我不会比嫂子做得差。肖一苇觉的直到今日今时，笼罩着自己身心多年的阴霾才彻底散尽，那个曾经行将就木心如死灰的活死人终于扬眉吐气重新昂扬振奋起来，这就是爱的力量吧，今晚，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久违的爱。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余生一定好好待韩雪，不辜负伊人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