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第九十回
燕栖迟皱眉思考一瞬,“若我告诉你,幕棠没死,他是不是也可以免于一死?”
苏念池微微一笑,不为所动,“如你所说,背叛我的人,她的死活我为何还要在意?”
燕栖迟看她半晌,忽然出手。
不远处的星楼,早在苏念池擡手一指的瞬间,已然全身紧绷做好应对,然而,却还是徒劳,于他而言再万全的准备,又怎能抵挡得过燕栖迟的雷霆一击。
他倒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到痛苦,燕栖迟的出手太快太准,甚至都没让他察觉到疼。
只是,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仿佛在替他问那一句再也无法诉诸于口的疑惑——
为什么?
苏念池看着那双眼睛,在心里回答他。
我说过,若你选了他,你必死无疑。因为从你选他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那一念之仁,也便彻底消失了。
身子重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燕栖迟在她耳边道:“可满意了?”
苏念池笑笑,“如此心狠手辣是非不分,你不怕手下心寒?”
前行的众人,已然听到动静,亦看到了这一幕。
虽诧异何以燕栖迟突然对星楼动手,但并没有任何人出言质询,见燕栖迟如无事人一般,便也漠然回头,继续前行。
燕栖迟淡淡道:“他们听令于我,从来不是因为我仁慈恤下,而是他们不得不听,不敢不听。”
他向来都只信奉绝对实力,不屑将时间精力消耗在收买人心之上。
他给得了泼天好处,也拿捏得住致命短处,自然不怕没有人死心塌地追随。
只要他足够强大。
他伸手将苏念池鬓间被风吹乱的发别至耳后,笑了一笑,“我知道你一直对他心存芥蒂,如果杀了他能让你心里舒坦,那便依你罢。”
苏念池道:“你难道不是因为他心性狡诈,担心他如同背叛绿虞一样背叛你才下的手?”
燕栖迟道:“他的确是心性狡诈,却也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我不是绿虞,他没胆子在我面前动旁的心思。”
“可你还是杀了他。”
“不错,“燕栖迟点头,语音平淡,如同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再好用的棋子,也及不上你高兴重要。如若不能让你随心所欲,我努力变强,我所做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苏念池被他揽在怀中,看着前方,慢慢开口:“如若我的随心所欲,想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你的呢?”
过了很久,她听见他的声音,“那你可以试试,或许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给你。”
他拥着她向前行去,远处的绿虞静静看着这一幕,淡声对身边弟子吩咐,“好歹也是从我灵药堂出来的人,将他葬了吧。”
那弟子有些迟疑,“可是,是燕堂主亲自处决的……”
绿虞眼波一掠,那弟子骤然想起虽然星楼去了横门堂,可先前在灵药堂时,师父对他甚是偏爱,于是硬生生收回后半句话,应了一声“是”。
燕栖迟不是善主,可眼前这个,却是直接掌握着自己身杀大权的,又何曾好相与过。
绿虞看了一眼他的样子,笑了一笑,“你放心,燕栖迟那边我自会解释,迁怒不到你身上。”
那弟子忙道:“弟子不敢,弟子但惟师命是从。”
绿虞不再理会他,也不再看那个孤零零躺在冰原中的人影,回转身,继续向前行去。
到了夜间驻扎休整,燕栖迟有事在身,见苏念池面露倦意,不舍对她再用金针,却也不放心留她一人,便唤了绿虞前来贴身跟着。
苏念池看着跳跃的火苗,问身边的女子,“你可曾怪我?”
绿虞明白她问的是星楼一事,也并不装糊涂,淡淡开口:“其实自从那日我们相谈过后,我便猜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苏念池转眸看她,“直到今日你令人料理他的后事,我才意识到你对他或许是不同的。”
绿虞微笑,“即便你早知道了,结局会有不同吗?”
“不会,”苏念池直视她的眼睛,“可我还是觉得,欠你一句抱歉。”
绿虞笑了笑,“我方才已经说了,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可我并没有做任何事试图改变这个结局,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我的态度吗?”
苏念池道:“选择是一回事,伤不伤心是另一回事。”
绿虞道:“伤心谈不上,可你也没猜错,他跟我之间的确不止是师徒那么简单,哪怕他目的不纯,也算是给过我快活,不叫他横尸荒野,就当是对这点情分的一个交代罢。”
苏念池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绿虞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时重又笑了起来,“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定然也没少听过传言,该知道的,我可并不只有他这么一个特别的弟子,不过是最近偏爱些罢了,你放心,我可不似你这般死心眼,陷在温恕一人身上,我是绝不会因为他的死生出什么变故的。”
苏念池静默片刻,问:“他果然血洗了北冥玄宫?”
绿虞摊手,“冰原之中,枭隼传不来消息,我和你一样,已经和外界隔绝得有段时间了。”
苏念池静静看着她,绿虞叹了口气,表示认输,“据我们入冰原前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看,温恕已然集结人马,打算一举踏破北冥玄宫。而如今玄宫中留的,自然也有陆倦这些够得上威胁的,却又都是各自为政。玄宫被破,想来并无悬念。”
苏念池点点头,“燕栖迟带走大半玄宫精锐,妥帖安排好了各路心腹,为的就是留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和不肯听令他的人给正派铲除。他日东周王陵宝藏到手,他便可顺理成章号令旧部,自立门户,一举反扑。”
“自立门户?”绿虞一怔。
“他那样的心气,你以为他会屈居一个傀儡身后一辈子?”苏念池笑了笑,“况且,若是北冥玄宫不复存在,我便也没了任何翻盘的倚靠,这辈子,大概都很难逃出他的手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