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这里是城乡结合大道延伸出来的一条小道，用炉渣铺成的，基本上没什么车来这里。在渣路尽头，一片七八十年代残存下的住宅区出现在视野中，这里的墙上到处贴着各式广告，刷着计划生育的标语，随地可见的动物粪便，夹杂着街边饭馆和烧烤摊的味道，还有那一成不变的忙碌身影，让刚下车的林滕不由愣了许久。

说起来他对这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四年前，那个离家入伍的前一夜，四年当兵，他只见过母亲两次，也是那个女人亲自找到了林滕的部队，送一些自己做的衣服。

而那个男人，林滕已经整整四年没见过他了。

“呦，有车来了嘿！”路边烧烤摊的老板，临近初秋的季节，却露个大背，身上的纹身都被烟熏得变了样。

“两位兄弟，吃点东西不，保证不掺地沟油。”许是林滕在军营变化太大，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振叔，是我，小林。”林滕笑了笑，想起当年辍学跟着刘振一起混社会的场景，当初就是这个汉子，罩着他们那群小屁孩，没让他们受一点欺负。

刘振用乌黑的毛巾擦了擦汗，盯着林滕半天，突然眼睛一亮，“行啊你小子，几年没见，混出来了啊，车都开上了！”

林滕笑了笑，给刘振递了根烟，特别恭敬地点上。他的举动让一旁的吴牙有些吃惊，要知道林滕在军营四年，那是出了名的头铁，面对部队的首长都没这么恭敬过，却在这一个普通的汉子面前表现了出来。

“怎么着，回来看看？”

“嗯。”林腾点点头。

“唉，回来就好，再厉害的崽子，也得有个窝不是？”

“刘胖子，你墨迹啥呢，赶紧给客人上货！”一旁传来了女人尖锐的声音，刘振赶紧掐灭手里的烟，朝着林滕一笑，“你婶子，有空来找叔，叔请你喝酒。”

林滕点点头，转身继续走下去。曾几何时，那个扬言要带着他们统一整个腾冲县地下的振爷，竟落魄成了这样。

林滕离开后，刘振的女人凑了过来，悄声道：“那谁呀，你认识？”

“昂，林家小子，以前跟我混过。”

“就那疯子的儿子？你他妈以后少跟这小子来往，指不定也跟他爹一样呢。”

“臭婆娘，瞎叨叨什么！”

“刘胖子，你敢骂我，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此时的林滕沿着熟悉的路，看着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停在了街上一家不起眼的破门前，门口坐着一个衣衫朴实的老头，端着一口抹掉漆的大茶缸，盯着来往的路人。

林滕瞬间挺直了身板，迈着步子走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修自行车的，无儿无女，老老实实活了一辈子。就林滕在的时候，能跟这老头说上几句话。

林滕见过老头塞在床底下的盒子，那里面有一套泛黄了的军装，还有胸前别着密麻的奖章。没当兵前不懂，直到一次，林滕在一次任务中，被子弹击穿左腹，差点死了，获得一次二等功的时候，他才知道老头那些奖章有多重。

“首长好！”林滕标准地朝这个修车老头敬了军礼。

“屁个首长，还是山爷听着得劲。”老头咧着黄牙，嘿嘿一笑，但却站直了身子，回敬了林滕，那一瞬，这个平凡的老人身上，充满了坚毅。

“还行，四年兵没白当！”山爷拍了拍林滕的肩膀，眼神之中泛出一丝欣慰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