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心意
暗夜思情难自抑，心藏执念待君知
书房内的烛火跳动着，将赫连璟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棋谱的案几上。他捏着那枚白子，指尖反复摩挲着棋子边缘的温润，目光却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飘向了窗外——御花园廊下宋琼琚泛红的眸子，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她接过锦帕时指尖的颤抖，想起她擦泪时低垂的眉眼，想起她终于清明时眼底的微光。那些画面像被刻在了心上，反复回放，让他原本平复的心情，又泛起了层层涟漪。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晚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进来，却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燥热。
“终究还是太急了。”赫连璟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方才在御花园，他明明是想劝诫她看清太子的算计，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带着几分因嫉妒而起的刻薄。若不是宋琼琚性子温和，怕是早已对他生出不满。他这般失态，哪里还有半分九千岁的沉稳模样？
他想起四年前第一次在梦中见到宋琼琚的情景。那时他刚经历一场朝堂风波，身心俱疲，入梦后竟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山洞，而她就坐在棋桌前，穿着淡紫色的衣裙，笑着邀他对弈。她的棋风灵动又不失沉稳，时而步步紧逼，时而迂回试探，每一步都透着聪慧与通透。那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时刻，仿佛所有的权谋算计都被隔绝在梦境之外，只剩下棋与棋的碰撞，心与心的交流。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期待每一次入梦。他们谈棋艺，论诗书，偶尔也会聊起朝堂上的趣事。他知道她是宋国公府的嫡女，知道她与太子有过婚约，却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她动了心。直到现实中与她一次次相遇，从长乐宫宴上她被万贵妃刁难时的慌乱，到宋国公府外她跪在烈日下的倔强，再到御花园里她与太子相处时的脆弱，他才惊觉，这份藏在梦境里的欣赏，早已悄然变质。
他开始下意识地关注她的消息，派人悄悄护着宋国公府的铺子，在她被王清欢刁难时暗中出手相助，在她差点被指婚给二皇子时急中生智解围。他做这些事时，从没想过要让她知道，只想着能护她周全，能让她在这波诡云谲的京城中，多一分安稳。
可今日见她与太子亲近，他还是没忍住失了态。那份如猫抓般的嫉妒，让他瞬间忘了所有的克制。他怕她被太子的“真心”蒙蔽，怕她将来受委屈，更怕她从此属于别人，再也无法在梦中与他对弈，再也无法与他畅聊心事。
“天家无情，她怎就看不透呢？”赫连璟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案几前。他拿起案上的纸笔，想写些什么，笔尖落在纸上，却只画出了杂乱的线条。他想告诉宋琼琚，太子的情意掺着算计，不值得她交付真心；想告诉她，他会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更想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早已超越了棋友，超越了欣赏。
可这些话，他终究没能写下来。他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周身缠绕着无数的流言与敌意。若是让旁人知道他对宋国公府的嫡女动了心，不仅会给她招来非议，还会让宋国公府卷入更深的朝堂纷争。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她的安稳，毁了宋国公府的声誉。
夜色渐深，烛火渐渐微弱。赫连璟将那枚白子放回棋盒，目光落在棋盘上那盘未完的棋局上。这盘棋，是他与宋琼琚在梦中下到一半的，如今棋子依旧，却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她一起走完。他想起她曾说过，下棋如处世，既要顾着眼前，也要想着长远。可面对这份心意，他却不知该如何长远，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表露。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响，是贴身侍卫青砚。“主子，宋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宋姑娘已经平安回府了，还让人送了封信给大掌柜，似是要应对王清欢的刁难。”
赫连璟闻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他就知道，宋琼琚不是软弱可欺的女子，经历了今日的事，她定能看清局势，重新振作起来。“知道了，”他淡淡应道，“继续盯着宋国公府的动静，若是王清欢敢再找宋姑娘的麻烦，暗中帮衬一把，别让宋姑娘受了委屈。”
“是，主子。”青砚躬身退下，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赫连璟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的，竟是一只淡青色的香囊——那是他昨日在御花园，从太子手中看到的，与宋琼琚送给太子的一模一样。这是他让人仿照宋琼琚的绣工，连夜赶制出来的。他捏着香囊，指尖触到里面干燥的艾草，仿佛能闻到宋琼琚身上淡淡的清香。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赫连璟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将香囊放回木盒，重新藏好，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月光洒在庭院里的海棠树上，泛着淡淡的银辉，像极了梦中山洞外的月色。
他知道，这份心意或许还要藏很久，或许还要经历许多波折，但他愿意等。等她彻底看清太子的真面目，等她摆脱天家的纷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烛火终于燃尽，书房内陷入一片黑暗。赫连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宋琼琚的模样——她笑着邀他对弈，她红着眼眶擦泪，她坚定地应对困境。这些画面，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满是权谋算计的人生，也让他在这冰冷的朝堂中，找到了一份温暖的执念。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无论朝堂上有多少风波，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他都会护着宋琼琚，护着这份藏在心底的喜欢，直到有一天，能与她并肩站在阳光下，再也不必掩饰，再也不必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