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报应
第67章报应
身上的伤很疼，但和他的心比起来却算不上什么。
他从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心动，而代价却是要欺骗自己的心，拒绝眼前这个为了喜爱而盲目不顾一切的人。
冯嘉玉没办法回应这份喜欢，哪怕他也跟眼前人一样，疯狂地渴求一份相互的爱。
“孙任，你别冲动，我……”，他连安慰人的话语都那么苍白无力。
“我没有冲动！”孙任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意识到即将失控的情绪，他又迫使自己沉稳下来，“你在怕什么冯嘉玉？你连跟那种变态交往都不怕，你怕我？”
冯嘉玉的下颚线紧了紧，“跟那个人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孙任步步紧逼，“我说错了吗？他身上哪一点值得你喜欢！就因为他说爱你？那他妈叫个屁的爱！如果打人都算爱的话，那派出所就该变成民政局，人们都去那儿办结婚登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任。”冯嘉玉却只是摇头。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不能选择我？你不接受我的爱？”
“孙任！接不接受你，是我们两个的事，跟第三人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能因为对高岩的厌恶而想要在我这里找到宽慰！”
“宽慰？”孙任困惑不解，“我跟你说的那么多，你觉得我只是在跟你赌气，跟那个变态比个高低？”
“你没有吗？”冯嘉玉目光竟有些悲戚。
他相信孙任说的每一句话，这么长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早已给他毫无生机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他不希望这份感情，是在两人都身心受创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
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注定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弥补冲动带来的错误。这一点，他和高岩的纠缠中已经深刻地学习到了。
孙任却被他的质疑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生来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生气，几乎是吼着喊出了他的名字：“冯嘉玉！”，声音大到仿佛贯穿整栋楼。
孙任想要继续追问，却被房间的叩门声打断。
门一开，面容枯槁的冯母站在门边，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没做什么。”冯嘉玉先开了口，然后瞟了眼孙任，“孙同学想替我出头，我没答应，他有点生我的气。”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孙任调整好情绪，刚想开口道歉，冯母突然全身紧绷起来，神经质地冲他吼道：“你不许打他！”
打他？孙任为她无端的斥责感到困惑，冯嘉玉先一步走到房门前，低声安慰她道：“他不会打我的，母亲你放心吧，有事我会喊你的。”
听了冯嘉玉的话，她才将信将疑地关上了房门，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孙任。
“你母亲她……”孙任哑声说道。
“自从她踏进派出所后神情一直很恍惚，大概是勾起了姐姐惨死后的创伤回忆。”冯嘉玉回答道，“我逼她别告诉父亲，她大概心里难受又无处消解。”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话，因冯母的打断无法再进行下去。
孙任出了房门给冯母道了歉，保证自己不会再大吼大叫。
房门再次关上后，孙任抹了把脸，良久才再度开口：“好，我们今天先不聊这些了。”
他意识到自己情绪太不正常，连续两天的担心，加上没睡个好觉，再看到如此冲击性的画面，他一时急火攻心。
他早该想起，冯嘉玉才刚遭受了如此暴行，身心应是受创最严重的，他应该需要安静疗养。而自己不请自来，来了还无理取闹，非逼着冯嘉玉给自己个说法，这么蛮横不讲理，和那些傻逼变态又有什么两样。
他努力调整好情绪后，才重新转过身，迈步走到冯嘉玉的床边，“你的伤要养到什么时候？”
“等脸上的淤青彻底消下去，能去上学就行。”
“好，我在a市陪你到你能去上学。”孙任立刻拿出手机，给京市的集训班请假。
冯嘉玉想要制止他，“不用，你安心回去上课，集训班应该没有这么多假期，何况我没什么大碍。”
孙任没理他，给老师发完消息后，才擡起头看他，“冯嘉玉，我今天不想再跟你争，既然你说了你的选择是你的事，那我的选择你也别来插手。”
班里的课程十分密集，一请假便会落下很多，但现在的他管不了这么多，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直接退了集训，回到a市寸步不离地守在冯嘉玉的身边。
一想到冯嘉玉以后还有可能被那个变态纠缠，他心里就堵得发慌。
从冯嘉玉家里出来之后，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一头倒在卧室床上，他又困又累，可大脑却异常清醒。
他睡不着，反反复复地想着发生的这一切，越发喘不过气来。
冯嘉玉是拒绝了他吗？
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呢？
想着想着，眼角便下蓄积起热泪，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温热的眼泪顺着眼尾滑进了耳鬓，惹得人又湿又痒，他忍受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脚步一虚跌倒在了地毯上。
膝盖硬生生磕出了声闷响，他含着泪抱着膝盖痛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磕得太痛了，还是心里太痛了。那急促且无法逃避的痛苦袭来时，他突然想起了好几个女性的面孔，有他妈妈的，也有他那些交往短暂的前任们。
在父母闹离婚最厉害的那几年，他妈妈几乎每天都顶着红肿的眼睛，她疑神疑鬼，整日都疑心爸爸会把外面养的女人带回家。
孙任那时不但没有站在她的一边，反而厌恶这样软弱的女性，他受不了这样神经质又患得患失的妈妈，还冷嘲热讽让他们早点离婚。至于那些短暂交往，分手时在他面前落泪的人，他就更是瞧不上了。明明没有多少感情，何必惺惺作态，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曾经那些冷漠与嘲讽，现在都通通回到了他自己身上。他这才想到，眼泪也许不值钱，情绪也不值钱，但藏在背后的情感、爱而不得的痛苦、一颗真心捧上却被人无视的可悲、以为拥有到头来却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奈，就像这眼泪一样，是真真切切从心底流淌出来的。
他过去不会哭，因为从未失去过什么，他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所以一无所有，人不会为从未拥有的东西而哭泣。
他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那些付出过真情实感的人呢？
现在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大概就是曾经对他人真心视而不见的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