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共生
第45章共生
废墟的风卷着灰烬，刮过白辞攥紧慕慕水晶手腕的手背，冰凉。他指节用力到发白，视线死死钉在藤蔓顶端那米粒大的新花苞上，像在看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慕慕被他抓得生疼，水晶手臂微弱地闪烁抗议。他看着白辞绷紧的侧脸，那眼底残余的惊惧像根刺扎进心里。那株藤蔓，那朵开完星辰葡萄的空花，还有这个新花苞…它们到底是什么？是希望的火种，还是另一场灾难的引信？
“它…到底是什么？”慕慕的声音干涩，目光在藤蔓和白辞紧抓自己的手之间来回。
白辞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是烧红的炭。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吓人，带着一种刚从噩梦中挣脱的虚弱：“…是‘钥匙’…也是‘锁’。”
“钥匙？锁？”陆小川听得一头雾水，抱着摔烂的直播设备，想靠近又不敢。
“初代…观测者的意识核心…”白辞艰难地吐出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耗尽力气，“林深…想打开的‘门’…也是…囚禁我的‘笼’…”
慕慕的心猛地一沉。初代观测者…白辞之前提过，那才是林深真正想要的东西！那颗幽蓝的葡萄，就是初代的核心？白辞强行吞了它，是为了不让林深得逞，还是…把自己变成了新的囚笼？
“那…那你现在…”慕慕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扫过白辞空荡的右袖管，扫过他皮肤下尚未完全平息的幽蓝流光。
白辞闭上眼，眉头痛苦地拧紧，像是在忍受体内的风暴。“它在…里面…”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只抓住慕慕的手微微颤抖，“很吵…很乱…像…无数个声音在撕扯…”他睁开眼，银灰色的眼底深处，一丝混乱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它在尝试…同化…也在…抗拒…”
抗拒？慕慕捕捉到这个字眼。是那颗葡萄的核心在抗拒白辞？还是…白辞的意识在顽强地抵抗着那颗葡萄的侵蚀？
“那你刚才…”慕慕想起那恐怖的能量爆发，那冰冷的星云之眼，心有余悸。
“本能…防御…”白辞的声音更低，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后怕，“它感受到威胁…就会…失控。”他看向慕慕那条布满裂痕的水晶手臂，眼底的恐惧再次浮现，“尤其是…靠近它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那株藤蔓和新花苞。
慕慕瞬间明白了。白辞恐惧的不是藤蔓本身，而是恐惧靠近藤蔓后，自己体内那个“它”会再次被刺激、会失控！恐惧会再次伤害他，伤害他们！所以他后退，所以他阻止自己去碰触！
“所以…那新的花苞…”唐果的电子眼锁定藤蔓尖端，红光稳定地扫描，“是下一把‘钥匙’？还是…新的‘核心’？”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白辞沉默着，攥着慕慕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指关节泛出青白。他缓缓摇头，银发垂落遮住他眼底翻涌的迷茫和更深的不安：“…不知道。它…不一样。感觉…很安静…但…不安。”他用了“不安”这个词，一种无法用数据解释的直觉。
废墟陷入一种沉重的寂静。希望伴随着更深的恐惧。白辞体内的“炸弹”随时可能被藤蔓引爆，而藤蔓本身又在孕育着新的、未知的变数。
“那…怎么办？”陆小川的声音带着哭腔，“总不能…总不能把这藤也拔了吧？”他想起那幽蓝葡萄的恐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拔？慕慕看着那株在灰烬中顽强挺立、散发着微弱生机的藤蔓，看着顶端那紧紧闭合、仿佛蕴藏着另一个宇宙的小小白苞。毁灭它？那白辞拼命吸收上一颗葡萄、承受如此痛苦的意义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慕慕那条一直“罢工”的水晶左臂，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覆盖着裂痕的晶体表面，那些流淌的暗金色脉络，突然像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散发出柔和的、脉动的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更奇妙的是，当这光晕亮起时，白辞体内那躁动不安、隐隐透出的幽蓝光芒，似乎…平息了一瞬？白辞紧绷的身体也微不可察地放松了半分，攥着慕慕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许。
慕慕和白辞同时愣住了，低头看向那条散发着脉动金芒的水晶手臂。
“同源…共振？”唐果的电子眼捕捉到了极其微弱的能量反馈，“慕哥的手臂能量波动…和藤蔓的生命波长…和白老师体内初代核心的底层频率…存在…某种和谐波段？”
慕慕心中一动。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集中精神，不是去攻击，不是去防御，而是…去感受。感受这条手臂里流淌的、融合了新生花苞最后生命献祭、融合了自己血肉意志的力量。
嗡…
水晶手臂的脉动光芒变得稳定了一些，温润如暖玉。慕慕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链接感，仿佛自己的意识顺着这光芒延伸出去，极其微弱地触碰到了白辞冰冷的皮肤，触碰到了他体内那片混乱的幽蓝星域深处…甚至，极其遥远地，触碰到了那株藤蔓顶端紧闭的新花苞。
没有清晰的画面，没有明确的声音。只有一种模糊的、浩瀚的、如同置身星空般的感知。他感知到白辞体内那幽蓝星域深处，除了冰冷混乱，还有一片极其微弱、却顽强燃烧着的银灰色“火种”——那是白辞真正的意识！它正被混乱的星云包围、撕扯，岌岌可危。同时，他也极其模糊地感知到，藤蔓顶端那新花苞内部，并非毁灭能量，而是一种…纯净的、包容的、带着无限生机的…“空”。
这感觉稍纵即逝，慕慕的水晶手臂便发出一阵过载般的灼热，光芒黯淡下去，链接感也瞬间中断。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样？”白辞急切地问，他刚才也感觉到体内那撕心裂肺的混乱似乎被一股暖流抚平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慕慕喘着粗气，擡头看向白辞，又看看那藤蔓和新花苞，眼神复杂：“我…我好像…碰到一点…你里面的‘火’…还有…那花苞里面…是‘空’的…很安静…很…大。”
“空？”白辞咀嚼着这个词，银灰色的眼眸望向那新花苞，里面的恐惧似乎被一丝极淡的困惑取代。
“还有你里面的‘火’？”唐果追问，“是白老师的意识？”
慕慕用力点头，看向白辞：“很小…但很亮！它还在！在跟那个‘吵’打架！”他指着白辞的胸口。
白辞的身体微微一震。慕慕的话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他心中因未知和恐惧堆积的阴霾。他的意识还在！还在抵抗！而慕慕这条古怪的水晶手臂，似乎…能成为他意识与那混乱核心对抗的桥梁？甚至…也许…能成为沟通那未知新花苞的媒介？
“它…”白辞的目光重新落回慕慕的水晶手臂上，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杂着审视、一丝微弱的希望和更深的忧虑。“…能帮你…碰到‘里面’？”
“很模糊…很难受…”慕慕实话实说，甩了甩依旧灼痛的左臂，“感觉像脑子要炸开…但…好像能碰到一点点。”
希望像废墟上顽强钻出的一株嫩芽，微小却真实。新的花苞是未知的“空”，可能孕育着新的可能，也可能潜伏着新的危机。白辞体内的初代核心是混乱的“锁”，但也囚禁着他自己挣扎的“火”。而慕慕这条由牺牲和量子奇迹铸造的水晶手臂，似乎成了唯一能触及核心、沟通内外的“钥匙”。
前路依旧被迷雾笼罩，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方向，一个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却可能撬开绝望的方向。
白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攥着慕慕手腕的手。指尖离开那冰冷水晶的瞬间，他体内那蛰伏的幽蓝似乎又隐隐波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他自己强行压了下去。他看着慕慕，看着他那条布满裂痕却流淌着希望微光的手臂，又看了看那株在风中轻轻摇曳、顶端花苞紧闭的藤蔓。
那后退的半步，似乎…不再那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