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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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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朝,“文武兼备”这个词,原是用来说谢凝的。谢大人还未弱冠时,便率领精兵半月内收复了西南失地,又同敌军主帅谈笑风生,签下和约。

姜芮自觉当不起这四个字,也清楚自己方才确实冒险。虽然宣珩的语气听着不像讥讽,但大抵还是有些生气了。她莫名心虚了一瞬,于是认真道:“我只会御马,不会别的。方才全凭宣公子临危不惧、调度有方。”

虽说一开始有些慌乱,但作为平日只会打打马球的纨绔公子,能迅速应变、稳定军心,已经不错了。

姜小姐难得夸人,宣公子却兴致不高。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姜芮方才想到了什么人。少时只有些不服气自己的字被拿去同他作比,如今的心情却变得愈加复杂了。

努力压下心头的陌生情绪,宣珩说回正事:“今日所遇绝非普通流寇。罗万卿再次失手,许是会恼羞成怒。不若还是着人送你——”

“过了驼陵,再行几日便到河西地界,”姜芮断然否决他的提议,“若要安全,不如挨到进城。待见了长兄,再从长计议。”

她含笑指了指宣珩,又道:“宣大人此番受了惊,到河西前,还是莫要离开自己的监军马车为好。至于区区一个琴师,想必还不至于让罗管事费心。”

若非宣珩日日去寻琴师下棋解闷,恐怕罗万卿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让流寇袭击队尾的辎重,可比偷袭队伍中心的监军人马要容易多了。

宣珩抿唇片刻,仍是忧心:“今日你纵马疾行,不似普通琴师。罗万卿若是起疑,追查你的身份……”

“塞外儿女会骑马,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姜芮不以为意,“遇到流寇,琴师受了惊到处乱跑,幸得监军相救才平安无事。唔,听起来还是段佳话呢。”

她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继续劝道:“反正罗万卿没亲眼看到,宣公子舌灿莲花,不由得他不信。”

知她已打定了主意,宣珩只得妥协。他嘱咐阿竹此后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自家小姐身边,又点了两个亲卫到姜芮身侧。

见他仍眼含忧色,姜芮倏然一笑,朝他柔声道:“今日宣大人胜利在望,可惜被无端搅了局。好在棋谱不算难记,若来日大人仍有兴致,随时可以继续。”

宣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温声应了句“好”。

目送他转身离开,姜芮瞧着两个被留下的亲卫,含笑欠身致谢:“麻烦两位大哥了。”

她如今容貌太盛,两个亲卫都不自在地侧过头去。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梗着脖子说:“宣大人已经定下亲事了,你、你安分点,别乱想什么啊!”

这些亲卫是姜太傅送来的,多多少少都受过姜家的恩惠。小伙这些天怎么想都觉得别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姜芮脚步一顿:“哦?可我并未听大人提起呀。”

她一派纯真的样子,眸光流转,似有些不信。小伙便急了:“我骗你作甚!”

另一个稍年长些的亲卫便拍了拍他,又带了几分傲气同姜芮说:“宣大人已同姜太傅家千金定了亲,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姜小姐德才兼备、贤良淑德,世家公子排着队都见不上她一面。宣大人是走了运——”

他似察觉有些不妥,随即轻咳了两声,又继续道:“总之,姜小姐身份金贵。虞姑娘既然聪慧,就莫要想些不该想的。”

姜芮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半晌才微叹了口气:“这番话,怎的不见二位大哥同宣大人说?”

她垂眸侧身,看不清表情。心知不该为难两个忠心的亲卫,亦知此事同宣珩其实也没什么干系,但姜芮每每听到类似的话,总会涌起几分不平。

想改变的事情太多,任重而道远。

不去看两人的神色变换,姜芮钻进马车,思忖着眼前的事。不知郑九州带的精兵是否已到了岷关,也不知前线如今战况几何。

好在行军的最后几日十分顺利。抵达峄城的那天,姜芃亲自出城来迎。此处离边关尚有些距离,是河西的大后方。但若岷关也失守,峄城许是就保不住了。

因此,当宣珩踏入这座河西重镇时,感受到的是扑面而来的肃穆与压抑。

姜芃倒是沉稳自若。他已适应了如今的战时状态,不再像最初送密报时那般焦躁慌乱。

近距离打量着未来的妹夫,他甚至还有心情说些闲话:“听闻宣大人此行路遇知音,危难之际也不忘带在身边。不知姜某可有幸,也能见见这位虞姑娘?”

宣珩正喝着茶,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差点呛到咳嗽。

亲卫中,一名年轻小伙有些心虚地移开眼。他虽没胆量直接劝谏宣大人,但可以让姜小姐的长兄说上两句。反正要送简报,这也是姜大人关心之事。

罗万卿很快明白过来,摇着扇子笑道:“姜大人有所不知,这位虞姑娘确实姿容绝代。宣大人念念不忘,也是情有可原。”

他跟着火上浇油,宣珩只得苦笑。他心中只希望这位姜大人一会儿能继续保持沉稳的样子,别让罗万卿看出破绽。

没过多久,琴师仍是一袭红衣,款款走入席间。她仍是弹的梓城那日的曲子,妆容也一如那日般艳丽。姜芃睁大了眼看了半晌,终于慢慢转头看向宣珩,眼中尽是震惊。

宣珩不动声色地按下他的手,微笑颔首,又擡手给他倒了杯茶压惊。

一曲终了,姜芃终于平复了心情,回到平日敦厚谦恭的模样:“不错,这位,咳,这位虞姑娘,当真是惊才绝艳。方才一曲,如听仙乐,难怪宣大人如此爱惜。”

宣珩含笑附和,又胡诌了些音律器乐的鬼话。罗万卿在旁听得面露讶色,但两人夸得情真意切,他便只能腹诽:啧,毕竟自己乡野出身,不懂这帮世家子弟的品味。

毕竟是战时,除了这位美艳琴师,整个接风宴可谓简陋。姜芃本也意不在此,待送走了一干人等,他终于寻了机会,借口带宣珩熟悉环境,七弯八拐到了后院小屋。

阿竹见了他忙行了个大礼,他叹了口气,挥手让人起身:“不必如此,此行辛苦你了。”

姜小姐要做的事情,便是姜太傅也阻拦不住,更何况阿竹。而且此事并非儿戏,姜芮此行定是得了父亲应允。说出来有些丢人,当姜芃认出自家妹妹的那刻,心中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河西这摊事情,他才摸索了几月,就察觉其中牵扯多方。他不可能时时去信京中,有些事情思忖许久,仍是拿不定主意。

姜芮见两人进屋,便含笑打趣:“往日总说大哥敦厚,没想到说起瞎话来,竟比宣公子还逼真。”

要不是她自知琴技如何,方才差点就要迷失在两人的吹捧之中了。

姜芃讪讪低头,温声解释:“许久没听你抚琴了,确实是觉得惊喜。我也不是……嗯,也不全是在说瞎话。”

他似是怕宣珩尴尬,又道:“宣公子机敏过人、随机应变,此行承蒙照应。”

宣珩忙坐直了身,连声说“不敢当”。他将那日流寇来袭的事简要说了说,又将这一路同罗万卿的周旋一一道来。姜芃听得眉头皱起,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到河西这几个月,对罗万卿和郑九州都有所耳闻。”

单从才干来看,这两人都称得上是军中能人。他们均是底层出身,在河西这片战场上拼杀,一步步走到今日。虽风格迥异,但两人是多年旧友,配合默契。

罗万卿是幼时随父母迁居到河西的,郑九州则是土生土长的河西人。按理说,两人立下战功,同河西这片土地感情深厚。无论怎么看,都不似是挑起此次战事的人。

但话又说回来,潜关、临关、掖关丢得这么快,很难说是寒旄部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周守成前去守岷关前,曾说自己怀疑是三关的布防图遭人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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