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 - 琼枝擎天 - 卤煮火烧不要肺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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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寇

流寇

连绵起伏的山峦下,长长的队伍沉默地行进在黄土之上。出了梓城,人烟开始稀少,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一队卫兵神色肃穆,分列在队尾一辆马车的两侧。车夫是个面容稚嫩的小童,手握缰绳,一丝不茍地坐在正中。车厢里,两人正凝神对弈。

美艳琴师摩挲着琴弦,思忖着眼前的棋局。土路多颠簸,棋子被震得微微移动。她执白的手却十分沉稳,落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她嘴角噙笑,对弈的美貌青年微拧了眉,手犹疑地向棋盒探去。

半晌,黑子终于落下。姜芮略显意外地“嗯”了声,饶有兴致地重算棋路。

宣珩心中一喜,分神去看她今日的装扮。

姜小姐素来沉稳大气,不喜繁复发式,配饰精而不多。如今扮作琴师虞姑娘,却是极尽华丽。这会儿并无旁人,她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无端透出种摄人心魄的侵略感来,美得恣意而令人心惊。

“该你了。”

清冽的声音唤回了思绪,宣珩将目光挪向棋盘,慢慢变了脸色。

又下了二十手,宣公子投子认输。

显然,姜小姐的棋艺比琴技高上太多。这是今日的第二盘,宣珩甚至输得比上一盘更惨一些。

他盯着残局看了又看,忍不住想说“再来一局”。宣二公子在京中说不上所向披靡,但也很少输得如此干脆。

“快到驿站了,择日再陪宣公子手谈。”姜芮心情愉快,看起来也有些意犹未尽。

姜太傅是个臭棋篓子,自从长兄去了河西,她就没再摸过棋盘。确切的说,自从与谢凝断了来往,她已很久没有下过这么有趣的棋了。

方才她亦有些上瘾。原本下完一盘后,就该谈正事的。

宣珩悻悻地看着她将棋盘收起,定了定神,低声说起自己这些时日的探查结果。之前他同谢凝查河西漕运,并未察觉有何不妥之处。此行他又清查了途经的驿站,也是一无所获。

姜芮摩挲着琴弦,神色未变。

思忖片刻,她低声开口:“我近日也在想此事。河西漕运多是运送军粮装备,邓忠军旅起家,一向注重自己在军中的名声威望。”

“世人皆知如今户部之令不出京畿,漕运实际由兵部把持。邓忠虽想要河西兵权,但通过克扣军备引得周守成战事失利,似乎也不是什么高明之策。”

“比起河西,江南才是漕运发达的富庶之地,军漕占比极低。我若是邓忠,定会专心经营江南。”

宣珩闻言颔首,又道:“但此次河西战事骤变,番军临阵倒戈,定与郑九州脱不开干系。待到了河西,还是得设法查查账册。”

姜芮点头应了,兀自想着什么事情。见她不再说话,宣珩莫名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那一会儿到了驿站——”

“宣大人既是监军,自然还是应认真查验,”姜芮懒懒擡眼看他,“还有,毕竟是在行军路上,大人一直待在此处,许是不妥。”

“罗管事一人在车上,怕是也想着大人呢。”

宣珩一阵头皮发麻。他放着监军的大马车不坐,偏要躲在姜芮这儿,除了有事商谈之外,也是想避开罗万卿一会儿。这些天同这位罗管事周旋,实在耗费了他太多心力。

不过姜芮说的没错。他虽顶着纨绔的头衔,但毕竟是钦点的监军。一直赖在美人怀中,仍是惹人起疑。

心中长叹一声,他伸手去掀门帘,回去继续应付罗万卿。

之后的几日便也差不多这样过去了。驿站仍是干干净净,查不出一点问题。就连罗万卿都似乎放弃了,不再殷勤地来送酒送菜,连言语试探都少了。

宣珩心神略松,晚上便有了精力复盘白天的棋局。待这日同姜芮对弈时,他竟能中盘占优了。

美貌青年目露欣喜之色,眉眼舒展,透出一股意气风发的精气神来。

姜芮腹诽他怕是齐地之案后加官进禄,也没有现下这般高兴。她自己却也不自觉扬起唇角,眼底尽是笑意。

棋逢对手,即便是在狭小而颠簸的马车中,对弈也是酣畅淋漓。

就在最后的收官之战时,马车骤然晃动起来,棋盘应声翻倒,黑白棋子落了一地。宣珩迅速朝姜芮看了眼,示意她别乱动,随即探出身去,努力辨认四方的呼喊声。

今日他们途经驼陵,是个狭窄崎岖的山谷地带。这边偶有流寇侵扰,作风甚为彪悍。话虽如此,宣珩也没想到竟真有如此胆大的流寇,敢截正规军的道。

这群流寇人数不多,行动迅速,直冲着队尾的辎重而去。他们熟悉地形,很快截下最后这部分队伍,同押运的士兵打得有来有回。

宣珩本不该出现在队尾,但他收的琴师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罗万卿将姜芮的这辆小马车编进了医官的队伍,同辎重兵一同行进。

这会儿被流寇截了道,监军和美人便在这狭窄山谷中成了瓮中之鳖。

好在这群流寇自知人少,看起来应是想速战速决,抢些东西就跑。前头的队伍已反应过来,同据守的一小队流寇打得十分激烈。

宣珩拍了拍阿竹的肩,示意他进去保护自家小姐。他随即深吸了口气,纵身跃上了亲卫替他牵的马。

他这身装扮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身边又有一队看着就是精锐的亲卫。流寇们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纷纷朝他涌来。宣珩心中暗骂,努力纵马避开。他只希望那群流寇别聪明过了头,想着进他马车去找什么宝贝。

山谷之中腾挪的空间十分有限,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场面混乱不堪。

宣珩紧抿着唇,手被缰绳勒得发红。他已渐渐察觉不对,这群流寇对他的兴趣似乎比那粮草兵器还大。身边的亲卫们被逐个冲开,他双目赤红,只能一遍遍强迫自己冷静。

闪躲间,他扭身避开流寇的一刀,又腾出手来拔出剑,胡乱劈砍过去。

许是他的功夫比自己想象中的强一些,那流寇惨叫一声,随即栽下马来。宣珩有了些信心,努力朝开阔处移动。他脸上沾了些血,反倒衬得面容愈发昳丽。

平日风雅的监军高举起剑,大声呼喊着命令,让士兵们集中起来,朝一处突破。他虽不懂兵法,但也看得出流寇人数并不占优,待抢得开阔处,便可结阵反攻。

似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几个流寇相互打着呼哨,拍马朝他包抄而来。

宣珩咬牙策马,瞥见身后已渐渐有士兵跟上。最初的慌乱过去之后,局势渐渐开始扭转。他微松了口气,分神去看姜芮的马车。

电光石火间,身下的马一个趔趄,几乎将他甩下背来。宣珩勉力维持着平衡,发现马腿上已中了一箭。还没来得及多想,呼啸的箭声擦着耳朵飞过,他惊出一身冷汗,手抖得差点握不住缰绳。

正跌跌撞撞要坠下马来之际,身后迅疾地窜出一个朱红色的身影,马匹几乎贴着自己,一只素白的手伸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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