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兴师问罪（三）
满面红光的于世炎点头道：“关老弟，你的人品咱们是素来信得过的。不如就让他们说几句，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咱们不少人捏在他手里，真要鱼死网破，对谁也不好。”
关九江迟疑未决，于世炎已经提声道：“掌门有令，八阵各出一员干将，外围侦查警戒，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发信号来报。”
“是！”八阵齐声应道。
关九江气得身子一抖，险些喝出来。但外敌当前，怎能再出内讧，终于还是生生忍住，吃了这个哑巴亏，腹中大骂不止。
王保昆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出来，说道：“多谢二位老爷子赏脸。关掌门，你当初置办宅第时，自然以为并非担任什么朝廷命官，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而已，又怎么会有人来查你的账，所以这三处房契上都写了你的名字，这房契的契尾便在官府封存，均可查验，你认不认？还是说，我把武州那两处宅第的管家仆人都拎出来，让他们认一认自家老爷？”
诚如王保昆所言，雷云派几百年就没出过查勘掌门私财的先例，所以关九江当初全没长这个心眼，防此一手，此时听他逼问，脑中急转：“罢了，对方既有证物证人，抵死不认也混不过去。”
说道：“不错，不过那用的是我自家之钱，我关家世家财厚，几万两算什么？”
“是吗？不知关掌门能不能拿出关家账簿以为凭据，证明确是关家出钱给你买的宅第？”
一旁的关九河开口道：“当我关家账簿是路边卖艺么，你说看就看？”他是关九江的亲弟弟，如今是雷云派账房的管事长老。
王保昆道：“是不肯拿，还是不敢拿？我这里却有一份雷云派账房的暗账，里面明白记录了，雷云派账房里被套走了五万两。”
关九河脸色一变，骂道：“信口胡扯！我雷云派从无暗账，何况便有，又岂能落在你手里？”
“这是你「雷云双响」之一，账房神算子老纪给我的暗账，你若不信我可以找他跟你当众对质。”王保昆看向关九江，“关大掌门，你只会一再嘱托令弟，要他小心行事，不可假手他人，可你不知道他算盘上有几下把式吗，做假账岂是他自个能办得来的？他不但偷偷找了老纪代劳，更借着你的名头，前前后后多偷了两万两出来，哈哈哈。”
王保昆、祖金等人齐声大笑。
关九江向关九河望去，只见他目光闪躲，他对这个弟弟再了解不过，只这一个眼便知王保昆所言不假。
他心念电转，第一件事只是传出去不好听，大损掌门威信，其实这些老家伙哪个下半身干净了，只不过没有当众抖搂出来而已。可第二件事，这是私吞公帑，数额巨大，足可以废了自己掌门之位。
他一瞬之间便打定主意，这第二件事抵死不认，回去便让关家连夜另造账簿，佐证这钱出自关家。至于那本账房暗账，真要查起来，一笔笔一件件跟明账细细比对，哪能这么快理出头绪，尽可有推诿扯皮的余地。
却听祖金大声道：“众位雷云弟子，你们平时一月多少例钱？已经欠了几月未发了？关掌门动不动三万两，你们可见过这等手笔？账房关长老手下几个弟子专门给你们高息放贷，这本钱哪里来的，你们如今明白了吗？”
周围的雷云弟子一听这话，都是心中一震。本来他们从旁听着，觉得对方头头是道，已信了几分，此时更是暗生了几分怒意。
掌门花销如何，他们不太知晓，但账房管事长老关九河向来出手阔绰，这是门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不少人暗地里嘀咕这老小子管账，多半中饱私囊，只不过每年账上全无痕迹可寻。
而关九河的两个外门弟子专向弟子辈放贷之事，诸位长老高高在上，鲜有知情，但在外门和杂役中却是无人不知。
内门弟子每月二两银子例钱，外门则是一两，杂役只有二钱到五钱不等，例钱这几年常有拖欠，令众寒门弟子苦不堪言。杨晋就记得原主没少跟同门借钱，还因逾期不还吃过不少拳脚。
之前账房总是推说是门内人口日繁，花销日增，又总有意外开支，却原来是被人故意挪用来放高利贷了。只不过没人想到这事背后竟有关九河的授意，更是拿着他们例钱做本钱，再来赚他们的利息，真他妈欺人太甚！
有明白人接着想到，众长老和弟子晋升修为时所需丹药，本该一并由门中供给，这些年也是要排队挂号，等上个两年三载已是稀松平常，连修为也给耽搁了。这其间难道没有猫腻吗？
是以此话一出，八卦剑阵里顿起私议之声，剑阵领头的众长老厉声呵斥，这才渐渐平息。
关九江喝道：“少来妖言惑众！那老纪倘若真向你们泄露本门账本机密，便是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大叛徒，此等寡廉鲜耻之徒的一面之辞，也想来蛊惑人心？剑阵听令，起势！”
于世炎道：“且慢！掌门，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咱们自可详细查明。我现下只想问一句，这五万两银子的事，贤昆仲怎么说？”
关九江斜他一眼，道：“我自然从未挪用过门内一两银子。”
傅一鸣紧跟问道：“那关九河长老呢，也从没有吗？”
关九河道：“我...我也没有！”
傅一鸣冷冷看着他强装镇定的神情，又问：“倘若查出来有呢，掌门，该怎么办？”
关九江心下已有决断，倘若真查出来，便让弟弟一力承担所有罪名，这是弃车保帅之举，淡淡道：“自然按门规处置。我话放在这里，本人绝不徇私，倘若九河真的贪污挪用，该去职去职，该罚没罚没，不论本金盈利，定令他一文不少全数退还门内。”
这时候慧法和尚开口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关掌门，私占的银子可以追回，然则那些丢掉的性命，又怎么追得回来？”
众人听他这几句话说出来，犹如黄钟大吕，音色中有庄严气象，都是心下一凛：“此人定然精通狮子吼的功夫。”
关九江脸色一沉，道：“和尚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