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放人(一)
杨晋道:“敢问是什么事?”
万回叹口气,说道:“你们也知道,本来吕大人带队抓了鲁十三一干反贼,是大功一件,已经奏上请功了,没成想...”
杨晋道:“什么?”
“...没成想成王爷反倒怪罪了。”万回见杨晋等人一脸疑惑,接着解释道,“你们自然还不知原委。原来这个鹿头山的贼首,那个叫鹿天王的,早已病入膏肓,手下人分为两拨,各自以这个鲁十三和一个叫全计平的为首。”
“本来鲁十三和全计平互相掣肘,这鹿头山的贼窝还不能众人一心。谁知这次鲁十三被咱们擒获,消息传回鹿头山,那鹿天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已经决定传位全计平了。要只是传位也就罢了,线人传回密报,全计平即将举山归附魔教‘东天王’。”
“东天王?哦,是黄元教中最大的那一支,是吗?”施戴元问道。
“不错,”万回道,“本来这些魔教势力,互不统属,分占地盘,各自为战,利于朝廷各个击破。谁知抓了个鲁十三,他们竟然要合流并一,成王爷这才怪罪,责备咱们抓捕之前没有事先请示,贪功冒动。唉,这一来,吕大人和钱大人不但无功,反而有过,连咱们分卫的镇抚使崔大人也挨了数落。”
“原来如此。”杨晋搞清了状况,怪不得吕青和钱坤这副神情,自以为大功一件的事,竟成了过错,任谁都脸色不好看,“那师兄你刚说让我们帮着出主意,又是指什么?欲让上峰不加怪罪,小弟等虽然有心,只怕也无能为力。”
万回摆摆手:“不是指这个。方才吕大人和钱大人见过了崔大人,崔大人的意思是,亡羊补牢,还不算晚,既然这全计平有意归附东天王,那咱们可不能让他接任鹿天王的位子。”
杨晋点头道:“嗯,所以是要潜入鹿头山,刺杀这个全计平?”
吕青摇头道:“先不说能否刺杀得了,即便刺杀得手,继任之人难道就不会投靠东天王了?何况我们又要损折多少好手。杨师弟或许不知,这魔教的东天王,是反贼中第一号有野心之人,他在鹿头山定然埋伏了棋子的。”
杨晋道:“小弟受教了。那崔大人的意思是?”
万回接口道:“崔大人说:‘鹿头山有不少人不愿归附东天王,但少了鲁十三带头,他们兴不起风浪。如果这个鲁十三回归鹿头山,杀全计平个措手不及,你们说怎么样?’”
“哦?!”杨晋一声低呼,听这话意思,这崔大人分明是要放鲁十三回去。
杨晋本能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崔大人的意思...是放人?”杨晋道。
吕青点点头:“不错。”
沙敦霍地站起身来:“怎么能放了他们?这几人说不准就是杀害我们师父的凶手!”
施戴元道:“目下还不能这么讲。师父怎么死的,咱们还没搞清楚,也没有证据指明是这几个人做的。咱们做人一是一,二是二,查明凶手前,咱们不冤枉别人,查明了凶手,就算他在天涯海角,咱们也非杀他不可。”
杨晋、沙敦都点头道:“不错!大师兄说得正是。”
万回转过话头,继续道:“如今难便难在放人。”
沙敦道:“抓人不容易,放人还不容易吗?领到街上,让他们自己跑了不就是了。”
钱坤瞥他一眼,仿佛跟看傻子一样。大师兄、二师兄也不说话。
沙敦脸色僵住:“怎么,我...我说错了吗?”
杨晋似乎听出点意思,问道:“崔大人有没有发下放人手令?”
吕青赞许看他一眼,道:“没有,只是叫我们速来办理此事,随时跟他汇报。”
钱坤道:“这鲁十三一干反贼,已经是登记在册的落网之徒,没有上头的明文指令,谁敢发令放人?犯了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沙敦眼睛瞪得老大:“不...不是,听你们意思,照规矩是不能放的了?”
万回道:“崔大人的意思是放人。”
沙敦都快糊涂了,搔着头道:“上官要放,规矩又不能放,那到底...是该放还是不该放?能不能给个痛快话儿!”
吕青心道:“这个姓沙的小子,修为不错,却是虎头虎脑。”说道:“崔大人既然发话让我们办,自然是要放人的。”
杨晋毕竟前世混过职场,知道这其实是领导不愿承担风险。
发下了手令,则放人这事就是下属奉命办事,倘若以“鲁”制“全”的计谋无功,又或者鲁十三回了鹿头山后搞出什么幺蛾子,该担责的便是他崔世靖,到时若有人以此参他一本,说他暗通反贼,他自也吃不了兜着走。
不发手令的话,日后出了事,既无凭证,他大可甩锅给下属。
而下属们碰上这事,往往有两条路。
一条路是主动担起风险,按上峰意思把事办了,倘若办成了,则上官自然忘不了你的好,倘若办砸了,上峰也知道你忠心耿耿,体贴上意,或许会一时让你受点委屈,日后寻机还会再起用你。
但若是事情上了秤,上峰也压不住,又或者上峰只求自保,直接将你卖了,那你只能自认倒霉,怪自己没跟对人。
另一条路则是公事公办,无论上峰怎么暗示,你都只装不懂,不见兔子决不撒鹰,不见明令决不做事,这样的好处是自身全无风险,坏处就是在上峰眼中败尽好感,他见你全不上道,想着法子也要撤了你,换个懂事的上来。
当然这事追起源头,说不准是成王这么甩给了崔大人,崔大人又这么甩给了下属。这么一层层甩下来,最终甩到牢里来了。
看来万师兄这个牢头在吕大人这还算得上自己人,事情是摊开了商量,没有暗摆一道。
施戴元耐心给沙敦解释:“只不过放出去后,倘若鲁十三又犯了什么事,上面追究起来,当初谁放的他,谁便要被问罪。”
沙敦还是不懂:“可人是奉令放的...”
施戴元马上接口:“奉的哪条令,手令拿出来看看。没有手令?好,再加一条诬陷上官的罪名。”
沙敦顿时噎住,有点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