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真相（二）
杨晋道：“一颗种子他们都要追查到底，咱们名望这么大，他们怎会放得下心，撒手不管？
不过我猜朝廷一直以来对海汇阁还是满意的。咱们每年发下惊涛令以供养海汇阁，事实上引动江湖上风波不断，更有鼓动争夺厮杀之效用，让这些以武犯禁之徒内耗不断，没了心思造反，朝廷必定乐见其成。
可一旦事涉玄功，动摇魏氏朝廷武治的根基，他们却也绝不会含糊。
兜字宫《无花宝典》晋升之时，也无需丹药相辅，但毕竟要引刀自宫，天下愿意修炼的没几个人，所以成不了气候，朝廷放任自流。无空派有一门《太衍功法》，也是玄功自生自成，但听说他家推演功法的大阵已毁，残留的几部修炼之法极挑根骨，常人也是修炼不得，故而在大局上也不足为虑。
只有这《无字天书》放之四海皆可为用，几十年来为众人不断抢夺，几度易主，朝廷早视为心腹大患，必欲毁之而后快。黄南飞将《无字天书》相赠，不过才十数日，其实如果父亲没有碰巧悟出其中奥妙，北哨卫多半不会痛下杀手，只会暗地将书毁去而已，唉，也是造化弄人。
胡老贼将我爹破解《无字天书》消息上报后，北哨卫立即巧妙安排，将惊涛令送到黑老六三人手中，倘若能借他们三人的手除掉爹自然最好，即便不能，也可以让他们来背黑锅。
害了爹后，胡老贼选中了性子鲁莽的黑老六来嫁祸，本来这事一办一个准儿，他又特意模仿父亲声音加以蒙混，让人以为爹遇害之时，他正伙同大家下山救我，人人皆可为其作证，这一计「瞒天过海」可说是九成九的把握。只是没想到咱们验尸时十分仔细，又凑巧破解了天书之谜，终于还是勘破了他们的布局。”
二叔握紧了拳头，在桌子重重一锤，怒道：“北哨卫如何，朝廷又如何！姓乔的从来不出孬种，敢害我大哥，乔二必叫他血债血偿！我先去宰了这老瘸子，再去找北哨卫索命！”
杨晋立即止住道：“二叔，这仇当然要报，但还有比报仇更要紧的事。要只是将胡老贼或者北哨卫头目杀了抵命，于朝廷之损微乎其微，不但让其图谋得逞，也枉顾了爹的遗志。”
二叔道：“你的意思是？”
杨晋道：“朝廷必要无字天书毁之而后快，咱们就偏不遂他的愿。我当时暂行缓兵之计，故意说无字天书中的法门已经无法得知，意在麻痹他们，其实无字天书全本我脑中已记得七八，只消复录出前几页并破解之，后续法诀我便可自行推演得知。”
二叔眸色精光一闪：“慎儿，你是想将这多气旋法门散布天下？”
“不错，这也正是爹的遗愿。”杨晋道，“朝廷不走正道，暗行诡计，一手挑拨内斗，鼓动仇杀，一手禁锢玄修，毁功灭法，天下之人苦之已久，有识之士也愤恨已久。
黄南飞前些日子来拜访时，我也在场。他正是不忍坐视天下武人堕入朝廷彀中，因而得了种子后，遣散仆人，隐匿家属，准备孤身一人扎进深山老林去种罗蔓藤。
更将这《无字天书》慷慨赠予咱们，他其实不知书中秘密为何，只听故老相传其中有一套神奇功法。他寻思着，倘若这功法终能解密，流传于世，即便颇挑根骨材质，也不失为‘玄清造化功’之外的一个补充之选，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练，天下也会少一个人去争丹夺药、造添杀孽。
此人不愧「大侠」之名，毫不谋私，舍己为公，爹为其所感召，再加上先前种种考量，最终决意尽收惊涛令后不再发出。而在临死之际，爹明明有机会写下凶手线索，留下的却是破解天书之法，更是已将心志剖露无疑。
他是要我们把天书之谜公之于世，免得再因一颗丹药生出无数亡魂，后人性命也不致继续葬送于无止境的争抢之中。至于他一身之生死，与这普济天下的宏愿相比，乃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二叔想到大哥临死之时一心只念天书之秘能否揭示，胸中又是怆然又是感佩，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立即挑明真相，将那老瘸子千刀万剐，便是不想惊动北哨卫，趁着对方以为蒙混过关，松懈惰怠之际，好将「多气旋」法门悄悄散布出去。”
杨晋点头道：“对。从他们先暗害后嫁祸也看得出，朝廷自知此举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在见不得人，只能偷偷摸摸地干。而且他们投鼠忌器，毕竟海汇阁名头大，朋友多，阁中高手不少，怕闹大了容易走漏风声，要是叫人知道海汇阁因心怀公道而惨遭毒手，那朝廷岂不是大失人心？
既然如此，我便胡诌了一个验凶之法，不管最后是查无所获，还是查出一个替死鬼，我都打定了主意一概应下，不生异议，令其麻痹大意。
二叔，我知道这叫人好生憋闷难受，见到胡老贼时你我都恨不能生啖其肉，但眼下唯有装起糊涂，佯作不知，我们才能承爹遗志，替他完成死前宏愿。”
二叔咬牙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既然知道正凶是谁，咱总有一日能叫他们抵命，眼下的确是大事要紧。慎儿，你把多气旋的法门全解开了吗？”
杨晋道：“再给我半个时辰。等我法门解开，咱便抄录三份，分别赠予黑老六、空眉、蒋立三人。黑老六和蒋立两个跟朝廷有仇，空眉又对天书甚为好奇，料来都会收下。明日我们遣人往亲朋处报丧，也将法门诀窍悄悄夹带其中，只要知道的人多了，越传越广，朝廷到时想禁也禁不住了。”
二叔沉吟一下，道：“只不过这么一来，朝廷定会马上疑心到我们身上。”
杨晋点头道：“不错，想来咱们爷俩的后半生只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