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查凶（三）

福来摇头道：“错了，少爷，错了。”

杨晋疑惑道：“什么错了？”

福来道：“路错了。海汇阁就不该弘扬玄功绝学，倘若天下人都不会什么玄功，也不懂玄术玄技，又岂会死这么多人？天下也会少许多无爹无娘的孤儿...”

此言一出，杨晋固然大吃一惊，连空眉等人亦是神色一凛。

福来是乔家的一个护院家仆，若说他死心眼，认准了害他父母的人里有海汇阁的份儿，那还不稀奇，但他突然讲出“人人不该修炼玄功”的话来，则其平日思虑之深绝非只知打打杀杀的武夫所能比。

杨晋道：“所以...你是为了世间少一些如你一样的孤儿，才杀的我爹？”福来这一句话，突然给他一种卫道士的感觉。

福来道：“不错。”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福来这番话似乎是歪理邪论，又似乎是慈悲之言，看起来不像是强词夺理，可又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二叔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荒谬，荒谬，荒谬至极！照这说法，你是不是还要把天下修玄练武的都给杀了？你杀得了吗，杀得过来吗？”

福来坦然道：“做事不问能不能为，只问当不当为。这世道吐了多少白骨，饮了多少人血，已经快烂到根了，所以决不能再江河日下了。老爷那天说参透了无字天书的秘密，又高兴又得意，还说天下玄功修炼将为之一大变，我便知若不让这秘密永远消失，四海之内的一场大劫便在所难免，世上不知又要多出多少孤儿寡妇。”

杨晋立即问道：“大劫在所难免？你早知《无字天书》中记载的是修炼多气旋的法门，是不是？”

福来微笑道：“人人玄功大进，决非什么好事，必定生灵涂炭。好在《无字天书》已经毁了，内中秘密再也无人知晓，这一场劫难算是躲过了。”

杨晋深深凝望着他，暗自心惊：“我要不是方才留了个心眼，故意说天书秘密已经无法得窥全貌，此刻有无命在还是两说。”

叹道：“你也算心怀仁善，我心中十分敬佩，但你说海汇阁的路错了，我却不敢苟同。火能烧人，却也能驱兽煮饭，箭能杀人，却也可捕猎打渔。玄功绝艺，说到底只是工具，工具不分善恶，全看人怎么用它。倘若为了再也没人被烧杀射死，便禁火毁箭，只怕老百姓也不答应。如今江湖上风波迭起，仇杀愈烈，咱们治病要治根，该当多在「人」上下功夫，而不是畏玄功如虎，固步自封。”

福来静静听着，脸上始终微笑如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表情僵住一般。

二叔猛地反应过来，叫道：“不好。”一步扑上，连忙伸手去掐福来喉咙，却还是迟了。

只见福来忽然身子软倒，嘴角流下黑血来，跟着眼睛、鼻子、双耳纷纷有一道黑血淌出，脸上微笑却依然如故，模样着实诡异可怖。

黑老六抢上一步，看了几眼，说道：“他服毒自尽了，是见血封喉的鸩毒。他娘的，我还没来及问他为什么要嫁祸于我！”

蒋立也道：“方才没见他手动过，这毒药定然是早就藏在了牙后，舌头一勾即可。”

空眉念了声佛号，道：“贫僧封住了他的经脉，令他提不起玄力，却没防到他还有这手。”

杨晋长叹一口气，道：“父亲死于此劫，难道是我乔家的因果业报吗？”

胡管家哽咽道：“少爷，福来这孩子也不知怎么迷了心窍，做下这样的事来，我...我管束无方，又有失察之责，实在无颜面对您和二老爷。”扔了拐杖，跪地伏着哭了起来。

杨晋将他扶了起来，道：“胡叔，这也不是您的错。福来毕竟跟了我们这么多年，我知道他这人本心不坏的。他爹娘的事，您之前听过吗？”

胡管家垂泪不已，摇头道：“这事我也好生奇怪。他三岁就来了乔家，他父母是谁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曾听闻，他难不成能记得？会不会让外面的人骗了，给人当刀使了？”

杨晋道：“他既已死了，这疑团只怕再也解不开了，但我瞧着不像是勾结外人。咱海汇阁素来人缘不错，朋友众多，就算有什么不小心得罪同道的地方，江湖上也都会卖几分面子，实在想不起跟什么人结仇过，除了像他这样的...唉，以后咱们阁中新进仆从，还是要详查家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