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画展上相遇
第11章.画展上相遇
墙上的画有两米长,垂下来有四五米高,算得上一幅磅礴的卷轴。
整幅画通篇是落雪积堆、山竹环肆,又有十数只寒冬孤鸟栖息于嶙峋山石和峰岭之上。天空灰蒙、白雪寂静,群山连绵而隐隐绰绰可见青松劲竹之虬曲苍劲。
虽万籁俱寂,却分明能透过画卷感受到生发之力;虽着墨于寒冬雪中,仍不失蓬勃兴起的生机与灵动。
“老师不但研究赵佶,也看王维。”温知鹤没想到他一眼就看到了深处,心里固然惊讶,眸光却更是欣喜。
“这些毕竟是我的工作,虽然知道,但并算不上深究。”白未秋微微一笑,“你是理科生,倒也十分喜欢这些文人墨客。”
温知鹤把目光重新投回画中,微微擡起手,隔着封住画轴的玻璃,伸出手掌,仿若触及画作般擎于半空。
他脸上的笑虽看着温和安静,语气却透着几分怅然若失,“其实一开始,我要选的一直是文科。”
白未秋略有惊讶,又很快颔首,似乎并未做他想,“你是极聪明的,在学习上颇得要领,文科理科其实都不差。”
温知鹤听他这样说,唇间的笑隐匿两分。他垂下了手,站直身体,面向白未秋,“老师还记得我分文理那年你在做什么吗?”
白未秋微微皱眉,认真想了想,“分文理的时候你应该是十七岁……那年……是不是我结婚?”
“嗯,结婚。”
温知鹤把最后两个字咬得重,说完后随即擡起头来看他,“老师结婚那天,看着你挽着许诺姐从人群中走出来,那时候我以为你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会一直过得很幸福。”
他还没正式见过萧添宇,这个人只存在于白未秋的讲述和白襄晚停止不住的控诉怨恨中。
对于这个人,温知鹤有几分好奇。他好奇对方是如何打动了白未秋,也好奇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更好奇他为何会在白未秋尚且深陷其中的时候又断然提出分手。
对温知鹤来说,白未秋那样好,那样温柔,那样无可挑剔,偏偏就是这个在他心里千好万好的人,竟被萧添宇无端地就弃如蔽履。
“幸福这件事很奢侈。”白未秋也回看他,目光是一贯地温沉沉,没有其他情绪。“我们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可幸福这件事终究是求而难得的。”
温知鹤想了想,正准备再开口,却被撞进来的白襄晚打断,他嘹亮的声音落在空荡荡的寂静展室格外清晰,“我看了一圈,实在无聊。哥,我们还是带温知鹤去喝酒吧?”
白未秋回头看白襄晚一眼,只不过是这淡淡一瞥,让原本还在跃跃欲试地白襄晚高昂的兴致瞬间就委顿了下去。
可他也并不死心,仍旧作出可怜巴巴的语气:“哥,我一直很听你话的,从那次你不许我再喝多以后,我真的再也没醉过了。”
“你喝酒去找朋友,不许带坏知鹤。”白未秋却并不理他那一茬儿。
三个人说着话,开始慢慢往外走。
温知鹤跟在两个人身后缓慢迈着步子,长腿一前一后的压着,又路过一片油画区。他耳朵里听着白襄晚还在祈求的声音,目光没有焦点的顺着满墙的画作一览而去,油画区五颜六色,浓艳色彩的风格碰撞间立时开出了一片新天地。
“温知鹤都多大了?他也该提前见见社会的险恶了!而且喝酒实在是件开心事,和看这些画一样长见识啊。”白襄晚见扮乖没用,堂哥仍旧不吃他这套,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哥,你把温知鹤保护的太好也是不行,你让他跟我玩儿,我保证不带他去gay吧!”
正在他们身后一幅一幅看画的温知鹤听完白襄晚的话呼吸又是一滞。他跟着白未秋一起止了脚下步子,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白襄晚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口无遮拦。
白未秋却是充耳不闻一般,只是冲白襄晚笑笑,温柔的嗓音淡淡地,静悄悄渗透在周遭比刚才略显热闹的区域:“你要是敢带知鹤去那些地方,我就让大伯打断你的腿——我来养你一辈子。”
“哈哈哈……”温知鹤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抽动着嘴角笑出了声。
白襄晚对着堂哥自然是不敢放肆,便只好恶狠狠回头,秀眉倒竖,一双眼睛瞪向跟在他们身后笑得乐不可支的温知鹤。
白襄晚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回头竟意外让他看到了个熟悉面孔,倒竖的眉毛还没来得及放下又一瞬间拧成了团,口中下意识一声惊呼,“我的天!”
此时在距离温知鹤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想来是被他们三人的笑声吸引,这两个人投来目光,正齐齐看着他们三个。
那个女人他是根本不认识,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白襄晚却是实在太熟悉了……
白襄晚不无愤怒的瞪大了眼睛。
温知鹤见他表情不对,瞬间止了笑,敛起面孔顺着白襄晚的视线也转头向身后望去。
“新年快乐,小晚。”萧添宇似乎并没有捕捉到气氛的诡异,依旧同往常见面一样笑着和白襄晚打招呼,又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白未秋。
直到这时白襄晚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千辛万苦的得了三张画展票,没成想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萧添宇这个大渣男。
白襄晚终于回神,前一刻还满是愤怒的目光此时已然尽是惊慌,他看向身旁的堂哥,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一向灵活的语言功能此时陷入混乱的卡壳状态。
新年快乐什么?全天底下的的人都应该新年快乐,唯独萧添宇你这个杀千刀的应该下油锅!
白未秋当然听出了萧添宇的声音,他在温知鹤担忧的目光中转过身,脸上尚且挂着前一刻还在威胁白襄晚的淡淡笑意。隔着温知鹤的肩膀,目光拂到站在他身后的萧添宇和那位女子身上。
原本还有几分声音的画室这会儿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白未秋渐渐松了唇角的笑意,风轻云淡的面孔在彻底看清楚萧添宇后瞬时僵了僵。
心脏狂跳,迅疾在胸腔,一下一下擂鼓一样穿入耳膜。
白未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其实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缓缓将目光从萧添宇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撤开,又几乎在同时伸出手,一把拽住了挥舞着拳头准备向对面人冲去的白襄晚。
白未秋的速度快而稳,抓住白襄晚的手背用力到骨节泛白,愣是让白襄晚登时奈何不得。
“襄晚,不要没礼貌。”他轻声开口,垂颤着睫毛的目光扫一眼白襄晚。
萧添宇听着久违的声音,看着久违的人,不由地逐渐加深了笑意——不是那种外人所熟悉的淡漠敷衍,却是带着抹意味深长地探寻。
白未秋是老师,说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哪怕曾经两个人在床上,他也总是羞涩又内敛。非要两人每次情至高潮,才能听到他痴痴地沉沦得喊着萧添宇的名字,面颊绯红,声音沙哑。
除此之外的绝大多数时候,白未秋皆是一副安静平和的温柔笑脸。
如今分开这么久,再次相见,他除了瘦了些,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还是这副文质彬彬的谦和君子模样,清雅的如同一只孤云野鹤。
和萧添宇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温知鹤这时已经看明白了,他确定这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就是萧添宇。他默默走到白未秋身边,平静的目光渐渐有了一丝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