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在蔚蓝的无垠海面上，返航的巡洋舰正平稳地航行着，那是历经风雨的勇士，饱经风霜的卫兵，终于能在战后踏上归途。
艾伦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咸湿的海风带来一丝舒爽的凉意，听着几只海鸥鸣叫着，拍打着翅膀掠过了巡洋舰的甲板。
有人靠近了艾伦：“你该去船舱里待着。”不出所料是乔治。在追寻着爱人的消息，得知他再一次来到甲板后，乔治带着些许的忧虑和不满出现在了艾伦身后。
艾伦回过头，对着乔治展露了一个微笑：“我想在阳光下多待一会儿，长官。”在部队里，艾伦始终恪守着军人的礼仪，他从不在人前称呼乔治的名字，也没有透露两人的关系，但每当他称呼乔治为“长官”，乔治总是能从中品味出一些温柔缱绻的味道来。
此刻，阳光像是金色的绸缎，温柔地飘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甲板上，除了艾伦和乔治，还有一些神情放松的士兵。远离了硝烟和战火后，似乎只是看着水面发呆，都能带给他们无限的享受和慰藉。
“医生说你还需要休息。”乔治说，“就算你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这也不是你让自己感冒的理由。”话虽如此，他依旧把一件干净的军装披在了艾伦身上，动作温柔。
艾伦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乔治一愣，此刻的他都有些后悔自己和艾伦的默契了，他有些脸红，也有些恼羞成怒：“忘了那天的事吧，谁还能指望一个心慌意乱的人能保持冷静呢？”
在停战的那一晚，在那个值得所有人铭记的重要日子，乔治却做了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羞耻不已的事。
在看到艾伦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边时，那一刻，乔治的泪水再一次决堤。上帝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的眼泪，莱茵河的河水都没有他来得汹涌。这个获得了军衔的令士兵敬畏的高级军官，在艾伦面前哭得浑身颤抖。想要靠近艾伦但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乔治只能委屈地将脸埋在爱人放在床边的手心，哽咽着，泣不成声。
乔治是多么的庆幸，又是多么的后怕啊。以至于艾伦看到乔治那一副活像自己已经死去的模样，都不忍心再责备对方了。
不得不说，艾伦·霍华德先生是一位了不起的病患，他明明才是身体虚弱的那一个，却还要花费精力让他浑浑噩噩的爱人恢复理智。
一个人说：“你吓坏我了。”
另一个只能轻声安抚：“我很抱歉，但是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一个说：“我要杀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一个对此则态度强硬：“您不能这么做，那有损您的名誉，更有损您的军功。”
一个又委屈又愤怒：“他是个混蛋！该被推上军事法庭的疯子！”
“是的，他是个混蛋。”一个点头附和。
在许多无意义的对话后，乔治终于冷静下来，但他的眼泪依旧在眼眶里打转：“艾伦，你真的……吓坏我了。我还以为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在我以为我终于获得幸福之后，他残忍地要把我重新推回地狱里去。”
“不，”艾伦摸着乔治的脸颊，眼神温和，“这明明是上帝赐给我的机会。他让我及时发现您深处危险之中，他让我用这点疼痛的代价，换回您的安然无恙。”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艾伦及时将乔治推开，当子弹直接射中乔治的身体，或许，他们面临的将是不同的结果。
乔治多想反驳啊，但是他知道，艾伦说的是实话。
“所以，请您不要哭泣了。”艾伦劝慰着乔治。
“我停不下来，”乔治红着眼睛说，“它们不受我的控制。”过多的恐惧压坏了乔治，以至于现在哪怕和艾伦说着话，那些恐慌的情绪依旧让他的头脑不断轰鸣。
乔治还想继续说什么，忽然，病房的大门被敲响了。
在艾伦和乔治的视线中，一个年轻的护理员满脸尴尬地走了进来：“我很抱歉，长官，因为您一直哭得很大声，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护理员没有去看乔治的脸，他擡了擡手中的绷带：“请让我换好绷带让我走吧，长官。还有，虽然这位士兵伤得不重，但那毕竟是枪伤。他需要休息，而不是听您在这里哭喊，长官。”
回想当时的场景，乔治整张脸都红透了，他无地自容：“圣母在上，请你忘了我的愚蠢吧。”
对于恢复理智的乔治来说，那晚的失控和哭泣实在是件让人感到羞耻的事。那个时候他最该做的事是让艾伦好好休息，而不是让他反过来安慰自己。哦，乔治多想捂住自己的脸，那个场景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但这不能责怪乔治，临近成功的失败是最让人绝望的，那个时候，忧虑和恐惧再一次俘获了他的心，而这些让他崩溃的情绪，都源自于他对艾伦深沉的爱。
和羞愧的乔治不同，艾伦回想那个场景，却只觉得自己的爱人可爱至极：“为什么要忘记呢？您再一次展现了您对我的在意。如果能的话，我真想把之前的那一幕画下来。”
然后放在房间里一直提醒自己，曾经的自己多么的年轻气盛、无理取闹吗？
乔治很想结束这个话题：“海风有些大了，现在回船舱去？”
艾伦没有戳破自己的爱人，他拉了拉军装：“好的，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凉爽的海风和明媚的阳光护送着两人走下甲板，将两个人的人影贴合在一起，不分彼此。而在遥远的海洋的另一端，他们的祖国正敞开怀抱等待他们的归来。
战火终于消散了，期待已久的和平伴着鲜花和欢笑降临在大街小巷。当艾伦重新踏上不列颠的土地，那一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尘埃落定的味道。
再没有焦躁不安，再没有厮杀咆哮，是的，战争结束了，那种炮火连天的日子结束了，而他和乔治都活了下来。
艾伦的身前，乔治若有所感地回头，对视的瞬间，风声、欢呼声、汽笛声都变得遥远，只有彼此的存在清晰地印刻在眼中。
他笑了，他也是。
“走吧，”乔治笑着对自己的爱人说，“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