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帝佐
第058章帝佐
萧季绾从宋州失踪以后,徐方?以宋州防线不?稳为由，从莱州增调五千右卫军驰援宋州，同时又为了以防万一,他从上元节后就开?始着手改变蓬莱各地的布防,以免细作将蓬莱布防泄露,北齐趁虚而入。
军务繁重?,徐方?不?可能时时都在宋州,于是他留下右卫军副将吴成勇主持宋州军务,并令吴成勇遇事不?决皆向戚晏清请教。“沂东双璧”的名号天下咸闻，因而虽然?戚晏清并不?在军中担任职务,但是徐方?这样的安排无异于将宋州大营托付给了戚晏清,戚晏清就成了宋州大营实?际上的坐镇之人。
这一日吴成勇将新一批调整好的布防机要拿给戚晏清看，戚晏清并不?太置喙蓬莱军防，看过以后便放在一旁,重?新撚起手中的白子，问道，“将军还有其他事吗？”
吴成勇就是上元集市上奉命追捕北齐细作之人，也是他认出了萧季绾,权衡之下放走了细作,戚晏清久不?下山,此次下山一待就是两月之久，为着什么他清楚得很。想到?北齐那边的消息吴成勇就开?始发愁，他垂眸看向藏在袖中的奏报，不?知该不?该呈给戚晏清。
“北齐有变？”戚晏清将手中白子落下，“有何说不?得的,将军知道什么就说吧。”
吴成勇只好拿出北齐的密报，在交给戚晏清之前?,他特意提醒，“先生，此密报并未提及小?主子她们，而是北齐地方?有变。”
戚晏清毫不?犹豫地接过密报打开?，密报不?长，就几行字，但是足够令人震惊，戚晏清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好不?容易等戚晏清看完，吴承勇才敢开?口，“长安遥远，向来小?主子她们不?会去到?那里。”
戚晏清没就此事表露什么，只道“吴将军辛苦”，就让他出去了。
待吴成勇出去，戚晏清手中的白子猝然?落在棋盘上，磕出一声清晰的脆响，望着焦灼的棋局，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乱啦，这盘棋终究还是乱啦……”
“什么乱啦？”徐方?掀帐而入，走到?戚晏清面前?，在戚晏清的对面落座，他所在的这一方?恰好是黑子的主阵。
徐方?看不?懂什么棋局，他只当这盘棋是戚晏清用来安心宁神?的雅物，并未做他想，“先生可看了北齐那边的密报？”
戚晏清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棋局，“大将军问的，是长安起义的事？”
“嗯，”徐方?匆匆前?来宋州就是为了此事，“先生可知领头起义的是何人？”
这密报中倒是并未提及，密报中只说渭南之地有人建立了一个“上清天神?教”，短短数日发展了三?万教众，夺下渭南后又接连攻下华阴、风陵渡，乃至渭南长安一路的城镇，来势汹汹，齐帝已命伽南王披甲上阵，率五万大军平定起义。
“何人？”戚晏清问。
“上清昭应天尊，”徐方?顿了顿，“传闻，是个女人。”
戚晏清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大将军是从何处听到?的这个传闻？”
“上清天神?教攻克了长安以后，从渭南附近迁徙三?千民众去了长安，这是先行部队，不?久，上清昭应天尊又从渭南启程，前?往长安，一路上她都没有露过面，可就是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克渭南、华阴、风陵渡以及长安，只怕这个神?教不?是最近才建立的乌合之众，”戚晏清分析道，“乌合之众做不?到?如此，这个上清昭应天尊，也不?是个泛泛之辈。”
徐方?心领神?会，“某统帅右卫军多年，深知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必定军纪甚严，天尊是女子的流言，绝不?会是军中之人无意传出。”
“那就只会是她自己传出的，”戚晏清掌心的白子来回翻转，“她在试探，试探百姓对她的态度。”
“若百姓对她女子的身份存有偏见，先生以为她会如何？”徐方?问。
“她需要一场胜仗，一场由她自己率领军队打胜的胜仗。”戚晏清掌中白子仍在不?停地翻转，他擡首看向徐方?，“大将军赶来宋州就是为了向老朽问一问对那天尊的看法？”
“不?，”徐方?也不?遮掩，“是想知道，先生对小?主子的想法。”
戚晏清面不?改色，徐方?接着道，“太子殿下自出生以来受教的便是帝王之道，于名分上亦是无懈可击，先生师兄弟一向默契，既有颜先生为帝师，先生您便不?会再?教出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去同他的学?生一较高?下，如今的大晋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可太子殿下先天身子弱，日后难免力有不?逮，因而先生您收公主为徒，实?是为了教出一帝佐，就像皇后殿下辅佐陛下那样，是否？”
徐方?不?愧为独守蓬莱十多年的右卫军大将军，见微知著的功力实?在是高?，与其说他此番是为了北齐局势而来，倒不?如说为了大晋以后的朝局而来。
戚晏清也不?含糊，“大将军想问什么？”
“先生是聪明人，某的意图瞒不过先生，”徐方?身子微微前?倾，“先生您师兄弟不?轻易出山，出山便是为着济世安民，试问有什么比教出一个能够济世安民的帝王更加有用的法子，某想知道的是，长安的变故，是否会改变先生心中原先的想法。”
换而言之，徐方?想问的是，萧季绾若能回来，戚晏清是会一如既往地教授她帝佐之道，还是改而传授她帝王之道！
不?可否则，萧季钧有先天上的不?足，那就是他那同延和帝情况相似的身体?，但是萧季钧也有先天无可比拟的优势，那就是延和帝独子且又是嫡子的名分。徐方?是大晋的右卫军大将军，燕拓是徐方?的恩人、伯乐、良师、益友，于公于私，徐方?都希望大晋朝局稳固，君臣同心协力先安内，再?攘外，将高?薛驱逐出中原，让萧氏重?新定鼎中原，一统天下，所以，他不?愿看到?地位更叠之时，兄妹相争。
“大将军说得不?错，我师兄弟避世而居几十年，直到?从心之年才出山，只盼能实现当年济世安民的理想，”戚晏清将掌中白子扔进棋罐中，“那么大将军驻守蓬莱十多年，见北齐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可知在济世安民之前，当得天下一统？”
徐方?缓缓攥紧拳头，“那么，先生是想改变先志了？先生想奉公主为帝星？”
“是帝佐还是帝星，得人先回来才行啊，”戚晏清叹了口气，“北齐越来越乱，大将军何时才能找到?我那徒儿?？”
徐方?松了拳头，“先生放心，此事某会全力以赴，不?过……”
戚晏清摇头笑了笑，“我说，徐大将军，你?不?信我师兄弟二人，我却相信我那师弟的，我师兄弟二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对手，你?所担心之事，难道一定会发生？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行吗？”
第?三?条路？
徐方?从没想过，他只知道自古皇位相争兄弟阋墙，血流成河，若是兄妹相争，公主名分上不?占优势，为了达到?目的只会流更多的血，可是大晋哪里还经得起折腾，世家内忧，北齐外患，这样下去天下何时能够重?新归于一统？！
但是戚晏清提出了第?三?条路？是什么路？父死子继然?后兄终妹及？可是太子和公主都会有自己的孩子，届时皇位又该归于何处？
不?过戚晏清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此刻想这些或许为时过早，公主能不?能找回来都难说……
在长安的生活是规律而安逸的，至少是出了宋州以后，最为安逸的一段时日。
遵照天尊的命令，阿福每日辰时出门，揣上慕容念前?一日做好的两个馒头，再?灌上一罐烧开?晾凉的清水，与城中其他人一道出城去城郊种地。
这些人都是迁徙来长安的，天尊能养他们一时，却不?能养一世，口粮吃完了就得靠地里的粮食过下去，不?过天尊许他们第?一年种出来的粮食自留，第?二年再?按照约定的数目上缴，这很友好。
中午的午膳也需要自行解决，绝大部分人都是吃早上从自家带出来的馒头馍馍什么的，不?过偶尔也有家人给送些别的。萧季绾与慕容念隔三?差五也会去田间给阿福送些米汤，免得他只能馒头就白水吃一整天。
长安城的城防格外严格，若非送饭，根本就出不?来。这也是为何萧季绾她们要隔三?差五出来一趟的原因，得查看地形线路不?是？
她们是不?可能在长安待下去的，只是她们若走了，阿福就得跟着一起走，否则留下必定会受到?牵连，好在阿福也是想走的，他在洛州还有耶娘妹妹在等着他。
出来送饭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及时了解外头的动向，也省得她们要在城中辗转打听。
今日的午饭不?是白馒头，是馍，慕容念刚同邻居学?会做，做得并不?好，但是阿福是个不?挑的，给什么都吃，萧季绾也不?挑，只要是慕容念做的，她也什么都吃，谁让她于厨艺一道上就是学?不?通。
“阿福，你?那两个阿姊又给你?送午饭来了啊！”田间一同劳作的人笑嘻嘻地吆喝了声，阿福转过身去，只见萧季绾和慕容念两个站在田垄上朝他招手，他急忙放下铁犁，两手在袖子上擦了擦，一路小?跑过去，“阿姊，你?们怎么又来了？”阿福看了看左右，许多人正?在朝他们这边看，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阿姊，日后别来了，怪累的，我啃馒头就够了，外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