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等方桐秋的车消失在小区里后，张凝远独自往回走，路灯很亮，他的影子拉长再缩短，最后走到明暗交界线里，停在了阴影处。
没立刻上楼，他站在树影里抽烟冷静，夹在手指间的烟忽明忽暗，张凝远隐在黑暗里的情绪也明昧不定。
离职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就连他妈和方桐秋也没说，这几天白天他一直在投简历找工作，进展并不顺利，他毕业才两年，几乎没什么工作经验，得到回复的公司不多，薪资压得也很低。
可不工作怎么能行，小晗的治疗费要交，房租要付，日常开销也不少，还有，他还要追方桐秋呢。
方桐秋多么金贵的一个人，竟然会拒绝凌肃，接受他这个穷鬼的追求。
张凝远觉得这件事简直不可思议。
正如方桐秋自己所说的，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不缺，物质条件上没受过罪，自然也不会缺爱，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
这样的人会缺自己这一份爱吗？
尽管他是说在追求方桐秋，也在行动，但其实张凝远从没想过会有回应。方桐秋如天上那轮月，偶尔洒下来一点月光在他身上就很好，他很清楚，凡人是追不到月的。
所以他并没期望过方桐秋会答应他的追求，只不过想借着这理由留在方桐秋身边罢了，能留多久无所谓，只要对方肯收留自己，哪怕多一刻钟。
他是感情里的流浪者，方桐秋是他栖身的桥洞。
烟头在手里烧完了，冷不丁烫了他的手，张凝远按灭丢进垃圾桶，转身上楼。
聂玉芹开着灯在客厅缝补衣服，见他半天才回来，随口问：“怎么买包烟去了这么久呀？”
“在楼下溜了会儿弯。”张凝远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可能有点红，幸好他妈没擡头，“小晗睡了？”
聂玉芹带着老花镜，看了眼卧室方向：“没，自己在屋里看书呢。”
张凝远把今天去秦翎那的事跟她说了：“秦医生说小晗的恢复情况不错，下学期可以回学校试试，她不能总一个人呆着，还是要适应适应集体生活。”
“真的？”聂玉芹喜出望外，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那太好了。你之前不是说秦医生是你一个朋友推荐的吗，回头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张凝远“嗯”了一声。
聂玉芹想起什么：“对了，小婉回来了你知道吗？今天来家里坐了坐，我说等你回来留她吃个晚饭，结果你还没下班她就有事先走了。”
“是吗？”
“对啊，你们两个私下没联系过吗？”聂玉芹有点意外，她一直以为两人关系挺好的，“她不是在北京读研吗，听说明年才毕业，这次放假回来看看，你怎么知道还没我清楚呢！”
张凝远淡淡道：“我们不常联系。”
聂玉芹说：“你俩小时候关系多好呀，上下学都一起，怎么长大了反倒变生疏了，还是要常联系呀。”
张凝远说：“就是因为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自然联系得就少了。”
自从知道宋从婉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以后，张凝远就很少主动联系她了，毕竟他一直把小婉当妹妹看，他希望她能幸福，但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大概是学业比较忙，宋从婉最近也很少联系他了，这反而让张凝远松了口气。
聂玉芹又小声念叨了两句，忽然问：“你那女朋友有没有准头呀，怎么也不见你给人家打个电话，是不是分了？”
她说女朋友，张凝远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桐秋的样子。
没想到他说：“在追。”
“还没追到人家？”聂玉芹吃惊。算算日子，也挺长一段时间了，都好几个月了，“追这么久都没答应，是不是对你没意思呀？”
张凝远茫然地说：“不知道。”
聂玉芹轻叹口气，她儿子挺优秀的人，就是被家里给拖累了，年纪轻轻就背上了债，车房更是要等等，人家女孩不愿意也正常。
“要不行就算了，我有个同事家的侄女最近正相亲呢，要不你去见见？”
“不了。”张凝远有点头疼，“现在没这个打算。”
聂玉芹就有点丧气，每次提这个话题都是这样结尾，总说没打算，等有打算的时候再找不着对象可怎么办？
她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便听见张凝远说：“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么一大笔钱我从哪儿借的吗？”
聂玉芹不知道他怎么主动提起这事：“是啊，问了你好几次也不说，担心死我了，别是高利贷什么的。”
张凝远垂着眼睫，表情淡淡的：“你还记得方桐秋吗，你住院的时候他去看过你。”
聂玉芹略微想了想就记起来了，这样的人她很难忘记，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一眼就能看出来绝非普通人。
“钱是他借我的，秦医生也是他推荐的。”张凝远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他很有一种冲动，想说，我在追他。
他很想说，我喜欢他，爱他爱得快要发疯，我是个疯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
但是他无法开口，说他胆小也好，懦弱也好，他知道聂玉芹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所以他拼命忍下这股冲动，只是说：“他帮了我很多忙。”
聂玉芹看着灯光下他的身影，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儿子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似乎始终有种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悲伤笼罩着他。
她把这归结为他压力太大，并没有多想，转而问：“之前就想问你，怎么会认识这么有钱的朋友。”
张凝远自然不能细说，只道：“工作上认识的。”
确实是因为工作认识的，可后来呢？后来明明是方桐秋一步步在接近他，一点点把自己引向他设好的圈套里，等他动心，又把分手说得那么自然决绝。
“患难见真情，你这朋友人很不错，要珍惜呀。”聂玉芹语重心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