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网贷案05：真正的罪名
李凡的长相应该是随了他母亲，他长得很秀气，看起来白净斯文，他即便坐在了审讯室里也不会让人觉得他是罪犯。李小花进去的时候，李凡朝他点了点头，像两个久未谋面的好友，这还是李小花第一次得到这种待遇，不得不说李凡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小花把那份从陈家村拿来的卷宗放到一边，他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你被带到这里可不是因为什么诈骗，你真正的罪名应该是教唆杀人。”
“呵，教唆杀人，李警官，你恐怕不知道，导致他们悲剧的原因不在于我，在于欲望，如果不是他们的贪婪，我又怎么会有可乘之机。”
“你应该明白，我没有以后面的罪行抓你是为什么，现在，说说你的事。”李凡靠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甚至还有点浅浅的笑意，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你能找到我，应该知道22年前那件事，那天我正在和妈妈玩捉迷藏，我躲在衣柜里等着她来找我，突然听到她的尖叫声，我打开柜门准备出去，妈妈看到我了，她在那两个畜生手下挣扎，红着眼睛朝我摇头。”
李凡的声音哽咽住了，那天的情景他甚至一定是再也不愿意回忆起来，他伸手，盖住眼睛，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缝，“我透过那一丝缝隙，看见他们，看见他们把我妈妈…….后来我爸回来了”
李凡的声音有点颤抖，“他们，他们打死我爸，我妈想要帮我爸，他们就，就把他们两个都打死了，我，我就躲在那个衣柜里，我才五岁，我想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后来，他们都说我爸妈是溺水死的，呵，溺水。”李凡眼神里仿若猝满了冰渣。
“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我李凡这辈子唯一的使命就是报仇，他们做了这种事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李凡抬起头，控制遮不让眼泪留下来“为了报仇，我想过很多种方法，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一种，让他们自己走上绝路。”
“我接触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我和他们成为朋友，我一步一步诱导他们，直到最后让陈五和陈德死在自己手上。”
李凡说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李警官，其实你不用帮我，像我这样的人，报了仇也没必要再活着了，以前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我大学学了制药，我去传销窝点当过讲师，现在，我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了。”
李小花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人，李小花的心情很复杂，作为警察，他其实应该公事公办，把他做的这些事都报告上去，怎么量刑是法院的事，李小花却动了恻隐之心。
李小花从陈家村回来以后就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是他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李凡，还是成为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他会忘了这些事好好活着，李小花得不到答案。
“当年杀了你爸妈的是陈五和陈德，你又何必牵连上他们的家人。”
李凡盯着李小花很久，然后把头微微转到一边“李警官，你以为他们的家人不知道嘛，陈五的儿子那时候15岁，已经是村里有名的流氓。陈五和陈德两家人做过的事可不只是杀了我的爸妈，不然你以为就凭我就能让陈五一家在村里悄无声息的死了还不被追究吗？李警官，有时候你看见的听见的并不一定就是全部。”
“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帮手？”李小花想起那个抽水烟的老人家。
“帮手，不算吧，他只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像22年前他做的那样。”李凡说完就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审讯室的门口，眼神麻木又悲悯。
李小花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悲凉，李小花其实很难准确形容李凡，在他眼中，李凡是一个聪明的罪犯，他背负着巨大的仇恨一路走到现在，现在成功报了仇，他的眼中不是释然而是悲悯。
李小花问了出来“你在同情什么？”
“我这二十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传销窝点、贷款公司都是最容易见识到人性的地方，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奋不顾身地跳进来，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摧毁了自己，那一刻我好恨。”
“我很他们不懂得珍惜，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都在一起更好的事？我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他们轻易就丢弃了，我看着他们妻离子散，看着他们亲手缔造自己的悲剧，我有时候恨不得打醒他们。”
“可我打不醒他们，我还要利用他们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李小花正准备回答，小王就敲门进来了，“老大，城西发现了一出传销窝点，你要不要亲自去一趟？”
“你们先去，我这边还有点事。”
小王看了一眼李凡，点了点头出去了。
李小花看着李凡，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现在觉得有一个职业更适合你，你说你之前在传销干过讲师，现在我向上头申请，允许你将功抵罪，我会向上头说明，成立一个反传销宣传组。”李小花指了指李凡。
“反传销，那是什么？”李凡有些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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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花笑了笑，“是你肯定擅长的事。你既然能忽悠人进去，那肯定也能忽悠人出来，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懂传销，现在只是初步安排，后续的工作上头会有人来接管，你只需要负责说话就可以，你看怎么样？”
李凡还没有回答，李小花就替他答应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以后好好干，争取早日刑满释放。”
李小花走出审讯室，他挑了个没人的楼道掏出烟，打开打火机，却并没有着急点燃烟，他看着跳跃的火苗，李小花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他把烟引燃，看着手里的烟一缕一缕往上飘。
想起李凡说的那些，想起陈家村那个抽水烟的老头，想起在他面前痛哭的陈飞，想起小王调查陈飞的时候看到过的一条他电脑上曾经有过的关于各类药物混吃的搜索记录。
他还想起上学的时候学的数学，老师说数学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东西，因为最后总能得到答案，李小花那个时候喜欢数学，喜欢一切有答案的东西。
现在李小花再也没有见到过有标准答案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掐断手里的烟，轻声说了一句“管他呢”，便离开了阴冷黑暗的楼道。
外面的阳光依然刺眼，照在身上却无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