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星召鬼歆杯盘
呼星召鬼歆杯盘
入夜。
汇福楼后门有一条小巷,巷道狭窄迂回,夜间人迹罕至。
巷道深处,数只寒鸦排排落在房檐上,檐下一黑衣女子抱剑而立,面罩遮了她半张脸。虽只露出眉眼,却仍可见其眼中的不耐之色。
在她身旁,另一女子同样装束,乃是追逐寒鸦而来,开口便是责问:“怎么还不动手?”
“阁主派你来干什么,监督我?”抱剑女子不答反问。
“别以为我想来,要不是因为你迟迟交不上任务,我现在已经悠哉地放假了。呵,若是你实在杀不掉,不如我来杀。”女子故意压低的声线显出几分怪异。
抱剑女子看向她:“那人身边有高手相伴,我打不过,你更没胜算。”
“那就趁她们分开的时候杀。”
“高手赠了他一件武器,上面有禁制,根本破不开。”
“那就把他绑了、迷晕了、把他武器丢了!”女子咄咄逼人,“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还这么多事,真怀疑你这寒鸦阁第一杀手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听者握剑的手一紧,眼中隐怒。
那女子却毫无所觉,她随手掏出些鸟食洒在地上,栖息于房檐上的寒鸦便纷纷下来啄食,女子意味深长道:“听说阁主不是第一次派人来催你了,你猜若是我们像你这般拖拉,会是什么下场?我们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吗?你觉得阁主太过严苛?”抱剑女子冷声道。
此t言不知为何,招来对方更多的怨气,她将手中的鸟食倏然握紧:“少刺探我!大家都是从穿着开裆裤就在一起训练的杀手,谁比谁多什么?凭什么你受到优待?我们虽然在阁主手下做事,但只有你是阁主的一条狗!”
“你想说什么?”
月色下女子的身影和她手中的剑一样孤冷。
另一人忽然笑了,声音诡异道:“寒鸦是聪明的鸟儿,有食吃就能被训练,你呢?阁主给你什么好处?听说,有人看见你经常半夜出入阁主的寝殿,还有,我们明明都是阁主捡回来的孤儿,全部以数字命名,只有你,阁主叫你凌霜,你好像很得宠爱。”
原来如此,凌霜心下了然,又是一个被嫉妒冲昏头的,这些话她不该说,她不想想,如果自己把这些揣测告知阁主,她又会如何?
凌霜道:“你是十几?”
“十九。”
“十九,我与阁主都是女子。”
“那又如何?这也不新鲜。”
“你说得也是。”凌霜面罩下的嘴角微勾,她顿了顿,正色道:“阁主确实派了不少人来催我,说不定是对我有怀疑,上次是十五,再上次是十七,现在又是你,她是不是觉得我不肯下杀手其实另有隐情?”
“怀疑你就对了。”十九冷哼,“她可能是怕你被小郎君勾跑了,要我说,你刚刚说的那些杀不了他的理由都是借口,你就是不想动手!”
“既如此,今晚我们两个一起动手,这几日那高手不在,不怕杀不了他。”凌霜直勾勾地盯着十九,“到时算你一份功劳,也请你帮我向阁主作证,洗脱嫌疑。”
十九怎么算这笔买卖都不亏,多领点赏钱还能早点退休。
“成交。”
阴云遮月,暗巷陷入漆黑,待那一片云终于游走,明月清辉遍撒大地之时,小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连寒鸦也不剩一只了。
同一片天空之下,各人有各人的事要做。
顾家花圈凋谢烛焰残,卧房内,白烟尘正给顾悬环喂药。
一豆灯火在床头颤巍巍地亮着,白烟尘吹凉了汤匙内的药汁,再送入半靠床头的顾悬环口中。
“今天看起来有精神多了,明天或许可以带你去外面走走,虽然下了雪,但也不算太冷,雪地踩上去松松软软的,你就算走不稳摔倒了也不会疼。”喂完最后一勺汤药,白烟尘起身收拾汤碗,却忽然腰间一紧,是顾悬环扑在她身前抱住了她。
“师姐。”她声音低低的,不仔细听不清。
白烟尘也少有这般时刻,愣怔片刻,眉眼染上些纵容与心疼,她轻拍少女单薄的背:“想说什么吗?想哭也可以。”师妹此番回家,仿佛流了人生中最多的眼泪。
但是顾悬环摇摇头:“已经不想哭了,只是想抱抱师姐。”
她没有多说,自己病得起不来床时是白烟尘在照顾,这般仔细地喂药,故意说些杂七杂八让自己高兴的事,就好像在师姐面前她还是一个需要哄着的小孩。
但从今以后,她不会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我想吃饭。”顾悬环冲白烟尘笑,“我要快点好起来。”
顾家的厨房冒起炊烟,袅袅烟雾升起模糊了夜色,也模糊了明月。
那金黄圆月悬于天上,忽然泛起涟漪。
原是一处冷池。
崖壁上冲刷着瀑布,泉水击石,泠泠作响。一长身玉立的女子自冷池中站起,走动间水面涟漪阵阵,倒映着月影,也倒映着她经过淬炼后莹白如月的胴.体。
“师尊,衣服在这。”候在一旁的素裙弟子将叠好的衣物递出。
剑尊白缨随手披上披风,双手一拢便赤足踏过草地,身形一掠如缥缈云影般回到殿中。
被留在身后的徒弟:“……”
“师尊还是不好好穿衣服。”她小声吐槽,忽然眼前一花,白缨竟然又闪了回来。
小徒弟大骇,心说完了完了,师尊不会听到自己在背后嘀咕她了吧!
却见白缨一脸严肃地回到池边,弯腰捡起地上佩剑,又一脸严肃地飞走了。
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