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星召鬼歆杯盘
呼星召鬼歆杯盘
“娘!姐姐……”顾悬环哭声喑哑,扑过去抱住顾荷,徒劳地想要按住流血的心口。为保万无一失,那阵法铺满谷底,恐是要将顾荷的血都流干。
白烟尘忽然想到心月狐临走前的话——西边的星要落了。
“师妹……”她不忍上前,见顾悬环已是悲痛欲绝,便无奈转头看向阵法中央。所谓神使的光芒退却,竟呈现出通体金光的小小人形,随着顾云霁倒下,人形锵然碎裂,化作齑粉。
那是谁?
金光一闪而过,没人看清神使的脸,只当是恶神真容。
顾氏母女停灵七天后入葬,人们在顾云霁卧房中寻到手书,上面写清了因果,并交代务必将她的尸身葬在狼苔山。
自此西境再无祭司,而最后一任化作异木,永远矗立在进入西境的必经之路上。
下葬那天,西境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顾悬环披麻戴孝,凄惶地走在送葬队伍之前,她整个人也仿佛被大雪吞没了。
那天回来之后,顾悬环生了一t场重病,终日卧床休息,大夫说是伤心过度。
这日,看诊结束,白烟尘出门送大夫离开,一偏头却发现楚括等在路旁。地上积雪足有寸深,原本平整的雪地上脚印纷乱,来来回回的画着圈,一看便知他已在此地徘徊许久。
见对方脸颊冻得发红,白烟尘忙快走两步:“怎么在这等着?”
“没等多久。”楚括道。
自她出来,他目光便追随过去,浑然不觉自己的直接:“刚刚你在跟大夫谈话,我便想等你谈完再过来。”
说完这句,他就默默看着白烟尘,觉得她似乎清减了些。
“师妹怎么样?”他又开口。
提起这个,白烟尘语气不由得低落了些:“悬环恐怕还要休养一阵子,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任谁也不能一下就接受。”
白烟尘目光沉沉,只觉西境的动荡令人隐隐不安,或许更早之前便有预兆,也或许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算了,不说这个。”她问:“你专门过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楚括想着,只是突逢巨变,白烟尘一直在帮师妹忙前忙后,料理完顾氏母女的后事,又马不停蹄地照顾病患。
如此一番下来,他们好像已经快有小半月没能好好说上话了。
关于两人的关系,还要追溯到醒酒那天。白烟尘坦言知晓了他的身份,也愿意听他讲上辈子的事,楚括原以为两人之间会更近一步,他甚至心底鼓噪着冲动,想向白烟尘吐露自己的感情。
可是,现在顾家经此遭遇,白烟尘焦头烂额,好像不太是时候。
还是等事情过去再说吧。
雪已经停了,但因为有风不断刮起地上的雪粒,就好像还在下雪一般,人们呼出的空气凝成白雾,楚括顿了顿,轻笑:“没什么事。”
他伸手将白烟尘被风吹乱的鬓发拂至耳后:“想看看你。”
白烟尘一怔,楚括身量高挑,靠过来时微微俯身,是个环抱的姿势,他身上因在外面冻久了,满是冬日的凛冽气息,随着他的动作,寒意扑面而来,仿佛侵入了她的领地。
白烟尘恍然想起来,在楚括原来的世界里,男女地位是不同的。
这是他本来的一面吗?面对女子,他本应是更主动的一方?
……但只是撩头发的话会不会有点太纯情了。
她觉得有趣,在楚括将要收回手去的时候忽然将其直接握住。
楚括的手骨肉匀称,指尖冻得发红,白烟尘指腹轻轻摩挲,融化了刚落在手背的细雪,又将冰凉的指尖拢在掌心:“等这么久不冷吗?下次直接敲门进来便是,我难道还会把你关在外面?”
看见楚括微怔地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笑意更深:“或者直接喊我,我就出来了。”
“也……也没,我不冷。”楚括说着,白烟尘感觉手心微微刺痒,是他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擡动,划过掌纹。
好像是暖一点了。
“师妹病情不稳,我还要再照顾几天。”白烟尘说着,手指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叮嘱道,“你在客栈好好待着,别总来回跑了,不然我也不放心。”
西境如今动荡,难保不会出什么事,而顾家近日来往吊唁的亲朋不少,也没有多余客房安置他和池柳,所以白烟尘便在楚括匕首上加固了禁制,让他少出门。
楚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手腕颤了一下,烫着了一般抽回来。
“听到没?”白烟尘向他确认。
被少女盯着,楚括敷衍点头:“知道了。”
他庆幸现在是冬天,就算脸红也只会被认为是风吹的。可是再看白烟尘,即使刚刚那般暧昧地拉着他的手,可脸上眼中都无波无澜。
她怎么做这种事这么自然啊?
楚括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输了。
他似是为了找回面子一般敲敲腰间匕首,道:“不用替我担心,这几日我的技艺又精进不少,再加上你的禁制,应该没什么问题,你……”
话音到这略有迟疑,适时刮起一阵北风,雪粒如轻烟薄雾随风铺展,风刮起两人青丝缠绕,白烟尘静静地等着。
在如盐粒碰撞般的簌簌声中,迟疑的话也仿佛有了遮掩。
“……你早点回来。”
楚括说完这句话就跑了,白烟尘一句“送他回去”都没说得出口,看得出来他走得很急。
白烟尘一直看着楚括背影消失才回屋去。
她到厨房按大夫的嘱咐给师妹煎药,可是,等药都煮好了,她还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