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妃嫔心思,夫妻心思
第258章妃嫔心思,夫妻心思
熹妃柳氏离了凝春堂的和乐融融,回了自己在畅春园内的住处。
室内冷清,窗外蝉声时断时续。
她屏退了左右,只留女史芷宁在一旁,兀自坐于紫檀雕花梳妆镜前,望着镜中依旧姣好却难掩憔悴倦怠的容颜,怔怔出神。
镜中人眉眼间还存着恩宠时的风华,但那双眸子里却盛着化不开的哀戚与空洞。
看着看着,她忽觉鼻尖一酸,两行清泪滑落了下来,滴在妆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想到了她那短命的儿子——袁历。
若历儿还在,也会如今日的袁易一般英姿勃发,也会在皇祖父、皇祖母跟前承欢膝下,也会在父皇跟前表现才学。
今日凝春堂中,那新归宗的袁易,蟒袍玉带,气度雍容,抚琴论孝,应对自如,那般光彩照人,那般从容自信……恍惚间,竟让她从那陌生的身影上,隐隐窥见了几丝自己儿子在世时的模样。
然而,她的历儿却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思及此,心痛如绞,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涌出。
女史芷宁见状,上前递帕子,低声劝慰:“娘娘千万保重凤体。”
熹妃也不接帕子,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喑哑:“你且退下吧,让我一人静静。”
芷宁知她性情,不敢多言,悄步退出。
室内愈发寂静,只余熹妃一人对镜垂泪。
镜中泪眼模糊,脑海中浮现的仍是方才袁易在凝春堂中的景象——他那沉稳的举止,清晰的奏对,新颖的琴曲,乃至讨要磁青笺、真泥金时那番巧妙的孝心表述……一幕幕,鲜活无比,挥之不去。
她止住泪水,抬眼看着镜中自己泪痕斑驳的脸,心中暗自思忖:
“我的历儿已然没了。那放纵蠢钝的袁时,如今也被圈禁,此生再无指望。圣上剩下的皇子,便只有袁昼,以及那个体弱多病、能否成年尚在未卜之天的幼子,再便是忽然归宗的袁易了。
如此看来,将来的大宝之位,多半便要落在袁昼、袁易此二人之中。袁昼资质只是寻常。反倒是袁易……文武双全,心思机敏,且那般善于体察上意,迎合圣心,在太上皇、皇太后、圣上面前竟是应对得天衣无缝,赚足了赏识。他虽由民间归宗,看似根基浅薄,然观其言行手段,绝非池中之物!若真有夺嫡之心,以袁昼那般,岂会是他的对手?”
想到此处,熹妃心绪复杂深沉,既有着自身已无子继承大宝的郁闷,也有着对未来局势的担忧……
……
……
裕嫔龚氏离了凝春堂,也回到自己在畅春园内的住处,一路上皆是默然不语。
入得室内,她便遣散了寻常伺候的宫人,只留了心腹宫女月蘅在旁。
她倚在临窗的榻上,似是随口问道:“月蘅,适才在凝春堂,你也都在跟前瞧着了。你觉得……那位新归宗的皇子,为人如何?”
月蘅正在一旁斟茶,闻言放下茶壶,笑着回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瞧着,那位皇子爷是好的。模样英挺不说,气度又那般沉稳健朗,言谈举止更是得体,还会抚琴谱曲,在太上皇、皇太后、圣上跟前也能应对自如!”
她话一出口,忽觉有些不妥,忙又找补道:“不过……他虽好,终究是半路归宗,论起根基气度,依奴婢愚见,还是比不上咱们五爷的尊贵天成。”
这“五爷”,指的自然是裕嫔的亲生儿子袁昼。
裕嫔听了,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他既已归宗,名分已定,待过了告庙典礼,玉牒之上序了齿,昼儿的排行便要从第五挪到第六了。往后,便该称‘六爷’了。”
月蘅忙道:“主子说的是。只是不管五爷还是六爷,都是奴婢心里最敬重的主子爷。”
裕嫔摆了摆手:“罢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且出去吧,让我独自静一静。”
月蘅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榻上的裕嫔。
裕嫔向后靠进软枕里,闭上眼,面上的笑意褪去,换上了复杂的沉思。
她本性并非那等争强好胜、工于心计之人,素来安分守己,也算开朗豁达,在深宫之中,只求儿子平安长大,自己安稳度日。
此前她就并未为儿子袁昼筹谋与袁历争夺储位。
然则,袁历竟在扬州遇刺身亡,她的儿子袁昼,便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人眼中最热门的储君人选,甚至有娘家亲眷、内监宫人,私下里悄悄向她道贺,言语间仿佛袁昼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她沉寂的心湖,也不免被吹起了涟漪。
可谁曾想,就在这当口,竟冒出个归宗皇子袁易来,且是深得圣心的!
今日在凝春堂,她将那袁易的言行举止一一看在眼里,觉得其英气逼人却不失沉稳,言谈从容且句句恳切,更兼那一手琴艺、一番孝论,竟将太上皇、皇太后、圣上都哄得满心欢喜……这般人物,岂是等闲?而自己的儿子袁昼,虽不愚笨却未见得多出众,又贪玩享乐。
念及此,裕嫔的心中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有对袁易突然出现的愕然,有对儿子前途的担忧,有对往日平静被打破的怅惘,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在她看来,未来的路忽然变得扑朔迷离了……
……
……
上午时分,碧空澄澈如洗,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畅春园巍峨的大宫门以及门前开阔的广场照得白晃晃,汉白玉的石阶几乎反射出刺目的光晕。
广场之上,有不少车马停驻,其中包括了袁易的皇子马车。
车内宽敞,陈设精致,袁易与元春对坐。一队天子亲兵并家中下人,散在车厢周围候命。
他夫妇二人正在等候贺赟。贺赟奉召觐见泰顺帝,尚未出来。
车厢一角的锦垫上,妥帖地放置着几个绫子包裹的方正物件,乃是泰顺帝赏下的内造上用品:厚韧光滑的磁青笺并数盒璀璨夺目的真泥金。 袁易此刻正向后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然而,他微蹙的眉心和偶尔轻叩座椅扶手的指节,却透露他并非真正憩息,而是沉浸于思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