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捉弄黛玉,问学如海
第259章捉弄黛玉,问学如海
这日下午,日头愈发的毒,炙烤着神京城,宁国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晒得发烫。
林如海携了邱姨娘、林黛玉,往距离林宅不远的宁国府而来,丫鬟小丹、紫鹃等人随行。
小南原极想跟来,在邱姨娘跟前求了,可邱姨娘此番存了别样心思,想着既然袁易早先已应允将小南接去,此事料无更改,今日自己借着给元春请安的名头随老爷登门拜访,若带了小南,反倒显得刻意,故未曾带上。
袁易正在内书房中,闻得林如海携家眷来访,便命人径直引至此处相见。他依然身着一身秋香色蟒袍,金黄嵌宝石玉带,通身的皇子气派。
林如海、邱姨娘、林黛玉等人步入书房,虽早知姜念已贵为皇子袁易,乍见蟒袍玉带、威仪棣棣的景象,仍是纷纷心神一凛,忙行大礼。
袁易笑着虚扶:“姑丈、姨娘快快请起,林妹妹亦不必多礼。”
言语间虽温和,但那身服饰带来的尊卑之别,已无形中弥漫开来。
林黛玉偷眼觑着袁易这般打扮,只觉得眼前之人既熟悉又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意涌上心头,忙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裙摆上的绣花。
袁易请林如海落座,也叫邱姨娘、林黛玉在一旁坐了。
香菱奉上了香茗,袁易便与林如海叙谈起来,得知了林如海今日面圣、奉旨担任他师傅等事,邱姨娘偶尔也能插上一两句。
言谈间,袁易状似无意地使用了三样物件。
先是一柄紫檀香木为骨、素白杭绸为面的折扇,被他“唰”地展开,轻轻摇动。扇面之上,绣着一朵亭亭玉立的水芙蓉,花瓣层叠,娇艳欲滴,扇柄下系着杏色流苏。
此扇原是贾敏生前赠予林黛玉的,袁易此前在扬州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霸占”了。
袁易又拿出一方素白帕子,拭了拭并无汗渍的额角。帕子四边锁着精致的云纹,中间同样绣着一朵水芙蓉,以深浅不一的粉色丝线晕染而成,荷叶碧绿,衬得水芙蓉愈发鲜活灵动。
此帕是当初在扬州,他随口说了一句缺帕子使,林黛玉便默默记下,亲手绣了送给他的。
袁易还故意把玩腰间悬挂的一个香袋,这香袋不过掌心大小,绣得精巧:一面是水芙蓉,另一面则绣着“平安”二字,针脚匀称。
此香袋是他在扬州与林黛玉分别之时,林黛玉所赠。林黛玉绣了将近一月方才完工,而那“平安”二字,更是他被景宁帝羁押于行宫时,她忧心如焚,一针一线特意添绣上去的,祈佑他平安无恙。
此时,这三样带着鲜明印记的旧物,竟被袁易“不经意”地当着林如海、邱姨娘、林黛玉的面,使用把玩。
林黛玉在一旁看得真切,觉得脸颊耳根阵阵发烫,心中又羞又窘,暗啐道:“这个促狭鬼!都是皇子了,还这般爱捉弄人!他分明是故意的……偏生在父亲和姨娘面前这般……叫人看了去,成什么样子!”
她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瞥见那熟悉的物件被他握在手中,心中偏又生出复杂情绪,混合着羞涩与莫名的悸动……
紫鹃也在一旁瞧得真切,她可是知道那三样旧物的来历,见袁易故作不经意地使用把玩,自家姑娘羞得几乎要抬不起头,心中明镜似的,暗自觉得好笑,却不敢表露分毫。
这时,邱姨娘对着袁易恭恭敬敬道:“爷,今儿奴婢随着老爷过来,一则是贺喜爷,二则也是想给夫人请个安。不知可否容奴婢去拜见夫人?”
袁易含笑点头:“姨娘客气了。她早已念叨你们多时了。”
他随即吩咐香菱:“香菱,你引着邱姨娘、林姑娘去夫人院里。”
香菱忙应了声“是”,上前对邱姨娘、林黛玉笑道:“姨娘、姑娘请随我来。”
于是,邱姨娘、林黛玉并丫鬟小丹、紫鹃等女眷,随着香菱出了内书房,往元春所居的院落行去。
一路穿廊过院,紫鹃趁前头香菱与邱姨娘说话的空隙,凑近林黛玉,压低声音带着笑意道:“姑娘可瞧见了?方才在书房里,皇子爷用的那扇子、帕子并香袋,可都是姑娘的旧物呢!”
林黛玉正自脸颊发烫,被紫鹃一说,更是羞窘,轻啐道:“就你眼尖!多嘴多舌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掩不住那丝慌乱。
紫鹃见她如此,愈发觉得有趣,忍不住抿嘴偷笑,但旋即想起此刻身处何等地方,忙又敛容正色,不敢再造次。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元春院中。
院门开阔,花木扶疏,虽不似正堂那般宏丽,自有一番精致典雅气象。
元春早已得了信儿,虽已是皇子夫人尊贵身份,却特意走到檐下含笑相迎,见到邱姨娘与林黛玉,依旧笑容温婉:“可把你们盼来了。”
邱姨娘见元春竟如此礼遇,毫无架子,顿时受宠若惊,忙上前深深福了下去:“妾邱氏,叩见夫人,夫人金安!”
连林黛玉也跟着恭敬行礼,不敢怠慢。
元春亲手扶起:“请起,不必如此多礼。快屋里坐。”
说着便亲热地携了林黛玉的手,一同入内。
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捧上茶果。
元春笑道:“前番我就曾说,待你们安顿稳妥了,我必是要治酒设宴,再好生请你们一聚的。只恨近日家中事务繁杂,不得闲空,反倒劳你们先过来瞧我了。”
邱姨娘欠身回道:“夫人言重了!夫人如今贵为皇子夫人,事务繁忙,千头万绪,原是应当的。妾等能得夫人惦记,已是天大的脸面,今日蒙夫人赐见,更是感激不尽,怎敢再劳夫人费心设宴?”
林黛玉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元春虽贵为皇子夫人,却依旧这般温和可亲,感到温暖。
…… ……
邱姨娘、林黛玉等人随着香菱离开内书房后,已被命名为“立身斋”的书房内,一时仅剩袁易与林如海二人对坐。
袁易敛了方才面对女眷时的温和,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对林如海笑道:“姑丈如今既已奉旨,担任我的师傅,专司教导之责,从此以后,于学问之道上,我便该尊称一声‘先生’了。还望先生日后不吝赐教。”
林如海忙欠身拱手,言辞恳切:“言重了!‘先生’二字不敢当。下官才疏学浅,蒙圣上不弃,委以重任,唯有竭尽驽钝,将所知所学尽数呈于爷,以供参详。若论教导,实不敢当,惟愿与爷共同切磋探讨罢了。”
袁易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似随口问道:“近日父皇特命我细读《孝经》,并垂询感悟。不知先生于这《孝经》一道,有何高见?”
林如海闻言,心下了然。这看似平常的问学,实则是眼前这位皇子学生对自己这位新师傅学识根底的考量。
他略一沉吟,端正了坐姿,神色肃然,徐徐道:
“爷垂询,下官谨陈陋见。《孝经》一书,虽篇幅短小,然微言大义,实为儒家伦理之基石,治国安邦之要道。其开篇明义即云‘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将‘孝’提至百行之首、万善之源的高度。然其深意,绝非止于寻常人家晨昏定省、衣食奉养之谓。
下官以为,《孝经》之要,在于‘移孝作忠’。于小家,孝是事亲以诚,修身以敬;于大家,于国朝,孝便是忠君爱国,恪尽职守。故《孝经》有言:‘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此乃由私及公,由内圣而外王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