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最强者才有机会生存(上高会战)(2)
第19章最强者才有机会生存(上高会战)(2)
由于罗卓英在一线区域并未全力实施阻击,有时甚至有意佯败,使得赣北日军自出兵以来,每天的前进速度平均达到了三十公里,说是作战,其实倒更像是行军。3月17日,中路第三十四师团突破中方一线兵团驻守的祥符观防线,攻占高安后继续西进。第二天,兵锋即到达上高外围,一个大队共八百余人向中方五十八师一七二团据守的警戒阵地发起进攻。上高外围这一带都是丘陵,大山小岭连绵不断。警戒阵地就位于丘陵之上,但阵地上只设置了两个连,任务主要是实施机动防御和报警。为了拔除这颗硬钉子,攻击一开始,日军就出动九架飞机对位于山头的守军阵地实施轮番轰炸,这叫作“猛虎洗脸”;继之以各种火炮的猛烈轰击;紧接着便是几路步兵纵队的波浪式连续冲锋。警戒阵地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枪响轰鸣,不断有负伤官兵被抬下后运。
由于阵地面积不大,在日机和火炮的集中轰击下,两名连长一死一伤,总共死伤了八十余人,但他们没有因此后退或畏缩,而是沉着应战,奋起迎击,凭借有利地形和既设的坚固阵地,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凌厉冲锋。至傍晚时分,两连余部才撤入主阵地与主力会合。
此时五十八师师长廖龄奇正在湖南岳麓山参加军官训练班学习,副师长张灵甫代理指挥。根据反馈的敌情,他迅速对防御部署做出调整,把重兵调整至日军的主攻方向。
日军在攻击程序上很少变化,都是按照其军事教科书的规定,分阵地侦察、开进、展开几个步骤依次进行。经过对五十八师警戒阵地的攻击,日军第三十四师团认定已经侦察到了防线配置情况,因此便于3月19日调动主力向五十八师主阵地发起攻势。
七十四军在野战阵地构筑方面已有相当经验和水平。建立在上高外围的阵地都是据点式的半永久野战工事,它由点连成线,再由线连成面,除在掩体前布设铁丝网和鹿寨外,阵地前和阵地内的火力网也均编织严密。
这样的部署只是为了抵御步兵冲锋,要用来击退日军的整个进攻,还远远不够。抗战以来的经验教训告诉人们,日军进攻有一个老一套的三部曲,即轰炸、炮击、冲锋。它在攻坚之前,必定会凭借其强大的火力优势,以飞机和大炮进行轮番轰炸,从而给守军造成重大伤亡。等到日军步兵开始冲锋时,阵地上往往无可战之兵。
鉴于这一认识,中国军队很早就在山地防御战中贯彻了“阵地战中的运动战”原则,即在山棱线背后百余米的地方挖掘隐蔽阵地。当日军轰击时,主力部队全部撤至隐蔽阵地,前面阵地上只留下观测兵和通信兵,随时报告日军动态。
五十八师的主阵地体系即为如此结构。当日军耍前两板斧时,山头被炸得烟尘滚滚,碎石乱飞,而当日军以为守军在其猛烈轰击下已死伤殆尽,遂用步兵展开猛扑时,守军主力会突然自棱线后面翻上来,并迅速组成交叉火网,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激战竟日,五十八师主阵地丝毫不为所动。与此同时,另一侧的五十七师也露出峥嵘。该师原师长施中诚已升任副军长,现任师长余程万率部急进,从侧背向日军实施了猛袭。
很冒险
五十七师所守阵地为官桥、泗溪一线。泗溪有一条溪流名叫泗水,有一座七八十米的五孔石桥横跨其上,如果不是在雨季,行人可以从桥下涉水而过。五十七师所袭击的正是实施强渡中的日军。
三路日军兴兵作战,中方在南北两路或多或少都安排了军级部队与其缠斗,只有中路基本上是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没有人跟它硬顶着。这在无形中助长了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的骄横之气,官兵个个气焰逼人,都恨不得一步就跨进上高城。
过度的轻敌和麻痹必然要付出代价。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只顾加快行军速度,却不知戒备,让五十七师找到了可乘之机。而就遇袭的类型来说,半渡被击通常又是最要命的。日军第二一六联队第二大队被打得溃不成军,大队长木下重四郎少佐第一个被击毙,该大队的指挥力量随之下降,余下官兵几乎全部战死。
渡河点旁边的日军炮兵部队同样毫无防备。一部分火炮当即被击毁,剩下的日军炮兵来不及装定标尺,被迫用直接瞄准的方式做抵近射击,这才勉强稳住阵脚。
接到前方战报后,第十九集团军总部随即在其主办的《华光日报》上发布了消息。以往很多所谓的喜报都不同程度地掺杂水分,但这一回连报纸编辑都很自信地说:“(我们)打了胜仗是不会错的。敌人在昨晚的广播上还趾高气扬,可是今晚的广播却对上高战况只字不提了。”
这时日军阵容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在北路,第三十三师团一方面苦于在狭窄山隘里遭到中方侧击部队的围攻;另一方面又误以为已完成了驱赶任务,于是便以要出发前往华北,不能在前线久待为由,急匆匆地开始返回。本来该师团已有一个前锋大队插入中方五十八师防线并交火,现在见大部队撤退,这个大队也就跟着走人了。
第三十三师团不顾另外两路友军的安危,提前脱离战场,为中方第十九集团军解决了一翼的威胁,同时也使日军自身的右侧背暴露出来。南路的第二十旅团犯的则是另外一个错误,他们舍不得集中兵力硬拼,一个大队也要分成几个纵队来逐次使用,导致整个旅团零零碎碎,进展十分缓慢。
一个缺了阵,一个不给力,等于只有中路的第三十四师团在孤军深入。冒险吗?很冒险。可是第三十四师团长大贺茂并不想就此罢手。知道遇上劲敌,反而增强了他继续往前突进的兴趣。
在进攻战中,如果老一套的三部曲不顶用,日军通常还有最损的一招,那就是放毒气。
3月20日拂晓,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向五十八师主阵地发射了大量毒气弹,渐渐满山都被毒雾所笼罩,许多官兵陆续出现中毒症状。虽然因浓度的关系,当场窒息死亡的人不多,但在情绪上已受到很大影响。
除实施毒气战外,日军还一反以往不夜战的习惯,在夜色尚未散去时就展开大举进攻。由于在第三十三师团返回时,日军第十一军总部已将第二十旅团配属给第三十四师团指挥,所以第二十旅团一部也从南面赶来会合,使其中路可以投入进攻的兵力更加雄厚。七十四军的情报人员在某一狭窄路口定点观察,发现列成纵队行军的日军绵延不绝,居然走了整整七个小时都没有看到尾巴。
天亮之后,五十七师和五十八师结合部终于被敌突入,战场局势瞬间逆转。张灵甫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将作为预备队的野补团顶上一线,对从缺口处蜂拥上来的日军实施反击,这才将日军的后续冲锋波给勉强阻住。
尽管如此,因为正面过宽且兵力单薄,五十七师、五十八师在战斗中都已渐感吃力。针对日军阵容上发生的变化,特别是第二十旅团由攻转守并增援中路的情况,中方第十九集团军对部署做出了新的变更。
上高城南面是锦江天堑,有军桥沟通南北。3月21日,薛岳和罗卓英联合向七十四军发出电令:锦江北岸(即中路)取守势,以确保上高为主;锦江南岸(即南路)取攻势,争取提前切断日军第三十四师团的退路。
王耀武于是命令五十八师主动向后收缩,退守上高西北一线,原先在锦江南岸待命集结的五十一师则向高安进发。
不料第二天战局突然恶化。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向官桥、泗溪发动连续猛攻,泗水桥尤其成为攻击的重点目标。守卫桥头的步兵排伤亡惨重,排长赵相卿左手指被炸去三个,不得不由其他人接替指挥,但接替者很快也阵亡了。当天傍晚,日军攻占官桥、泗溪。
在锦江南岸,日军第二十旅团居然也发起攻势,并通过抄袭侧背的战术击退了五十一师主力,其所属的一个联队趁机直扑上高西南的华西镇。
此时五十一师主力鞭长莫及,五十八师又集结于上高西北,若华阳被击破,则五十七师必将陷入日军包围圈。形势变得异常严峻,罗卓英的“后退决战”和七十四军的作战能力双双面临严重挑战。
鸟飞不下
七十四军的指挥所就在锦江南岸。军参谋长陈瑜经过战阵不多,见此状况一边劝王耀武撤出上高,一边给第十九集团军司令部打电话,要求放弃实施上高保卫战。
陈瑜性格固执,集团军的参谋们没法说服他,只好向罗卓英报告。罗卓英听后跑来接过电话,厉声呵斥了陈瑜。之后他仍生怕王耀武会动摇决心,便又派中将总参议张襄前往七十四军,名为慰劳,实为监督。
王耀武深知罗卓英的心思,于是连忙给罗卓英打去电话:“请总司令相信我,我是能够贯彻您的命令的!”
罗卓英听后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他勉励王耀武:“军人的事业在战场,军人功过亦在战场。”又说:“打仗是军人的天职,打胜仗尤其是应该的。”
知道锦江南岸大片地域都是空虚之地,无一兵一卒守卫,罗卓英还临时把四个江西保安团调拨给王耀武,用以进行守备。
江西保安团虽有熟悉当地地形之利,但一向驻扎后方,很少参加前线的实战,而且他们到达前线也需要一段时间,急不容缓。被王耀武派去紧急驰援华阳的,是部署在军部附近的五十一师野补团。
野补团用每小时十五里的速度跑步前进,在王耀武限定的时间内抄近路赶到华阳并构筑出简易工事。日军也试图用急行军的方式抢占华阳,以取得战斗主动权,但整整晚了四十分钟,所以只能跟在屁股后面捡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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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第二十旅团是一支步骑混合部队,在六架轰炸机的掩护下,来袭的日军联队以五个骑兵中队为先,步兵殿后,通过步骑协同和梯队冲锋的方式向华阳镇前沿阵地发起猛攻。
锦江南岸主要是一片宽约三四公里、纵深狭长的平原田畴,两侧则为连绵起伏的高山丘陵,其形势险要,易守难攻。野补团事先做过地形侦察,已经在日军必经的华阳峰设置了机枪阵地,二四式重机枪早就严阵以待。
中国军队所使用的二四式重机枪仿制于马克沁机枪,它继承了马克沁性能稳定、威力强大的特点,可连续发射约六百发子弹。日军步骑兵虽然一上来气势如雷,但因没能抢占制高点,导致运动前进完全暴露于七十四军重火力的有效射界之内,也根本无法冲进华阳镇。
就实战性能而言,二四式重机枪在各方面都要超过日本的九二式重机枪,不过由于属于水冷式机枪,射击时会产生水蒸气,容易暴露目标,日军的飞机、小钢炮、步兵炮都可以迅速对它进行精确打击。在日机的狂炸低扫和火炮的猛烈轰击下,华阳峰上尘土飞扬,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机枪排长周阳负伤多处,直至战死仍不肯撤下火线。当他的遗体被抬下来时,浑身上下的军服都被鲜血染红了。在周阳的激励下,所属机枪排无一人动摇,无一人后退,最后大多壮烈牺牲。战事结束后,军委会特将周阳阵亡的高地命名为“周阳山”,陆军测绘总局通令全国,将军用地图上的华阳峰改成“周阳山”。
坚持到晌午时分,日军终于扛不住了。因燃料弹药耗尽,飞机率先在天空消失,步骑兵也凶焰顿挫,气势衰竭,全都趴在地上蛰伏不动。野补团见状立即转守为攻,发起全线反击。日军被迫向北溃逃,野补团除缴获许多辎重外,还生擒了六名日本兵。
野补团的坚守,为五十一师主力重新夺得主动权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为了能够进行有效指挥,五十一师所有指挥人员都捆好行李,并套上扁担,一旦需要,随时可以一挑就走。当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前线指挥所的电话响个不停,李天霞左手握电话筒,右手按着方桌上铺着的军用地图,不停地向前线发号施令。当看到地方劳军人员走进指挥所时,他也没有放下电话筒,而只是站起来简单地表示了一下欢迎。
五十一师拼死拒敌,虽血肉横飞,伤亡惨重,仍寸步不退。激烈的争夺战几乎摧毁了这一战场上的所有建筑物。与五十一师协同阻敌的东北军军长刘多荃想找一间房子做指挥所都找不到,最后还是当地的江西保卫团让出了一间又小又破的旧房子。会战结束,有人从已被打扫过的战场走过,沿途见不到一个活人和一所房屋,能见到的只是一具被日军枪杀、尚未掩埋的民夫尸体。那真是唐人《吊古战场文》中描述的情景:“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血肉厮拼的结果,五十一师反败为胜。日军第二十旅团企图从南岸包围上高的计划由此破灭,整个战局从失衡再次转向暂时的稳定。
就规模而言,华阳保卫战乃至锦江南岸争夺战,充其量只是一道开胃菜,上高保卫战才是实实在在的正餐。
罗卓英让七十四军固守上高,原本就是要起到“磁铁战”的效果,即愈吸愈近,愈近愈紧。这个效果基本达到了,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只顾进入上高,而忘记了它的右侧背因第三十三师团的过早撤离,局势正变得非常危险。
罗卓英观察整个战场局势,认为“后退决战”中的围歼时机已到,于是传令北路担任侧击任务的第七十军预九师、第十九师迅速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