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匈奴奇士录》（7）

第三百五十一章《匈奴奇士录》（7）次日黎明，圣安格罗城上巨炮已发。伽勃列耳自床中跃出，急栉沐已，先诣陀尔曼提夫人室外，叩户问其疾。夫人悲叹，言头痛未已，为炮声所震，几如欲裂，今日无望得活矣。伽勃列耳闻答，正合其策，夫人病不足虑，惟勃阑迦外出，为必不可耳。盖伽勃列耳莽夫，殊不知妇人所怀，其想望法皇祝福之殷，非可言喻，顾一语之力之若有神异者，在彼视之，不过一腊体诺语而已。末几阖城钟动，道上行人悉华服趋圣彼得寺门。勃阑迦枯坐窗下，目注楼下一隅，即昨日摩那塞所从去之地。时钟声报刻十二，继之十三十四，盖意太利式也。行道者渐绝，似人人已趣庙中。俄乃有马车止店前，中坐一士。勃阑迦视之，则俨然顷所怀念之人耳。摩那塞入室，先曰，“吾今唐突而来，幸勿见责。惟昨日见君以不能与会，颇形抑抑，故窃欲一为图之。”勃阑迦大喜，觉脉跃益速，顾忽引退曰，“吾恐时已无及，顷且未容饰也。”摩那塞曰，“否，时固未晚尔。法国使者夫人请与君偕，庙中别有位置，留以相待，又有间道可以直入，地近法皇宣布福音之处。一时中洛希夫人当至，君可乘时备之。”勃阑迦曰，“然则君偕行乎？”摩那塞曰，“否，此中坐席，独留待女士者耳。今将迎洛希夫人暨女公子来，可为君得一良伴。若吾自谋，则但觅一枝之寄，能见会景足矣。”言已乘车急去。伽勃列耳闻之亦无言，盖知与法国使者交游，至足为援，且不偕摩那塞，事亦无伤。已而摩那塞率客至，语伽勃列耳曰，“吾友来，如君足力尚足以支，能置腊体诺文一日弗理者，吾将引君入胜地，一扩眼界。盖如是盛仪，凡夫至不易睹，非特为基督十八世纪来之所无，即十八世纪以后，亦未有也。”伽勃列耳曰，“然则何物欤？”摩那塞曰，“罗马法皇将登圣彼得之台，为罗马自繇之军祝福祉也。杜阑陀氏之军，方驻庙庭以待法皇赐祝。吾知君甚欲一见，故相招耳。”伽勃列耳曰，“然哉然哉，此诚值一往观。罗马全军及杜阑陀氏耶，吾必不肯自失此大观矣。”遂忻然从之行。既至庙，女士辈各得坐，而男子几不能得一立足之地。摩那塞终乃至女士坐隅，有柱端突出，相交作字形，因命伽勃列耳坐，自则立木株之末，两手攀阑干，仅得不坠。其地虽隘，而相距尺许，即坐勃阑迦，方凝眺法王台上。摩那塞俛视，适见其颜色，故亦遂安之。

是日之景，洵大观也。罗马全军步卒炮兵骑士皆集高庭中。每一联队，各支旗二旒，一为教旗，上绘天国之钥，一作赤白碧三色，意太利国旗也。军所立地，后临大庙，前立观众，景至弘壮。未几钟十八击，日亭午矣。庙楼大钟应之而鸣，安格罗城上炮声亦作。庙内礼式已毕，铁门前韦幕忽揭，宗徒行列鱼贯而出，立庙下皆满。有乐声缥缈，作于半空，盖塔上置军乐一队，高奏圣歌。下立听之，恍如来自天际。信者言此时奏乐所用，盖银角也。时目光所向，悉集台上。众中又嗡然有声，观者皆动，冀得谛视，则见台上忽现多人。长老衣法服甚华，卫士擐甲，如中古时式，侍童则披锦绣裆。复有侍者二人，捧三重冠进，一赠自拿破仑一世，一自西班牙之后，皆饰金玉。法皇冠冕，制甚简古，衣素袍，上施金绣，坐金舆中，侍者为加二冠。法皇徐起，日光适照其面，颜色和愉，蔼然微笑，冠上金玉，校之为失其辉。勃阑迦时欢喜无限，视目前诸景，喜而泪下。随复见二少年祭司，各持棕榈一叶，分立法皇左右。庭前一时入寂，了无声息。法皇乃以玄美清明之音，致万众祝辞，意至诚恳。勃阑迦与摩那塞目光忽接，摩那塞不觉感动，泪落其颊，而二人固结不解之情，亦自此结矣。祝祓式已，众中忽有呼者曰，“evvivapionono！”众则哄然应之，祝法皇长寿，觉台上所立，非仅毗阿九世，直为彼得古圣，手持二钥，一启天国，一启地上乐邦之门也。二祭司随以棕叶掷台下。叶翻飞不遽下，众目仰视，思不知孰为福人，能得此赦罪之瑞叶。其一飞舞久之，直落军旗之上，众欢声大作。一则为微风所飏，飘荡益前，终至女士坐次，渐以下坠。千手竞举，冀得此叶。忽见空中陡出一臂，而叶为所得。盖摩那塞立处较高，故乘棕叶渐降，一攫得之，随反身进之迦勒里夫人。众又抚掌相贺。勃阑迦故美妇人，而当受瑞叶时，色益焕发，恍如图中天使状。盖勃阑迦之视此叶，尊之不异天锡，因回顾欲谢其人，则已杳矣。

礼毕，摩那塞引伽勃列耳自人丛中出。伽勃列耳曰，“诚哉非常之遇也。试思罗马法皇祝福为争自繇之军行，前此洵未有是。”摩那塞曰，“不然。君今当速图所事，乘此一时，法皇方悦，否者恐不能久也。”伽勃列耳曰，“君岂谓法皇牧民，乃反复无常耶？”摩那塞曰，“吾深信毗阿九世为人，温善而正直，盖良牧也。第吾知今日之事，彼奥大利人行将与杜阑陀氏以鞭笞，无有所恕。尔后罗马乘风而荡，马首何向，孰能言者？君当乘棕叶尚青时竭力图之，斯至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