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汉家天下3:吕氏兴衰》(10) - 汉家天下 - 清秋子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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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汉家天下3:吕氏兴衰》(10)

未央宫阙悲残阳吕后崩逝没几日,长安城内,便处处暗流涌动。各家各户,都惶惶不安,总疑心将有大祸临头。说来也奇,似是应因人心一般,自八月中起,济川国、鲁国果然就连连有警,飞报入都,说是齐王诛了丞相召平,与琅玡国联兵谋反,不日即将西取长安。

不数日,济川国又有信使仓皇来报,说齐兵有数万,直逼济南。济川王刘太是个婴孩,留居长安,并未之国[1]。强敌压境时,济川相无计可施,官民惶恐,举国已成崩解之势。

吕产阅毕急报,立时面沉如水,急召吕禄入宫商议。

吕禄闻召奔入,急问道:“齐王果然作乱了?”

吕产便将急报递给吕禄,恨恨道:“姑母英明一世,临了却糊涂,齐悼惠王刘肥一门,岂能信任?”

“两国急报,都称有琅玡兵参与作乱,却不见琅玡王刘泽踪迹,这倒是蹊跷。”

“那刘泽老儿,也万不该放到琅玡去。”

吕禄苦笑道:“事已至此,怨姑母已无用。刘襄倡乱,其弟刘章、刘兴居仍在宫中,你看如何处置?那刘章为我婿,小夫妻并无嫌隙,依我看,尚不至勾连其兄作乱。”

吕产瞥了一眼吕禄,轻叹一声:“也罢。刘章在宫内宿卫,我这里严密看管;他若回府邸,则由你多用心。当此之际,人心都难测……”

吕禄不由一惊,问道:“兄之意,是要我大义灭亲吗?”

吕产却摇头道:“算了!有你我掌南北军,刘章、刘兴居兄弟,谅也无胆作乱。我若开了杀戒,则都中功臣必不自安,各个与我离心,那倒是大祸患了!”

“唉!前日我倡言举事,先诛尽刘氏。那时兄若首肯,便无今日之变了。”

“以往姑母诛刘,你我并未出面。今姑母已崩,又何必与刘氏结下血仇?凡昨日种种,都休要再提了!今日看来,济川国陷于齐王叛军,只是数日之内事。当今皇长子封国,竟为乱贼所陷,实是我兄弟之奇耻!我之意,发兵征讨之际,须得声势浩大,不能教那天下人看轻我。可发大军八万,以堂堂之阵,压住那贼势。”

“统军之将,欲用太尉周勃吗?”

“周勃不可动。命灌婴领兵即可。周勃若统兵在外,一旦跑掉,我将无以应对贼兵。留他在都中,即使灌婴战败,我手中还有他这员老将。”

“兄所虑甚周,便将那周勃留住吧,遣灌婴领军亦不妨。昔年追得项王无逃路的,便是灌婴。由他统军,贼势自然不敢嚣张。”

至夕食过后,吕氏兄弟已将大计定好,便唤来张释,起草平乱诏书,以备明晨发下。

不多时,诏书便拟好。张释誊写毕,又细看了一遍,才递给二人。吕产、吕禄阅过,神情郁郁,呆望着张释,竟是相对无言。

此时,正值日暮,斜阳红光自窗棂映入,照在壁上,一派血红。

吕产忽觉不吉,仰天叹道:“鬼谷子言,‘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他刘肥父子,深谙其道,将我姑侄瞒得好苦!当年项王灭,便源自齐乱;看今日之势,吾辈也难得安生了,只能打起精神来应付。”

吕禄便道:“今日之势,其实姑母早也料到。不然,你我兄弟此刻,岂能稳坐于宫掖?以弟之意,贼来,自有王师阻遏,兄也无须多虑!”

次日,晨钟刚鸣过,平乱诏书便发下,指斥齐王刘襄作乱,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今加灌婴大将军名号,领北军及关中兵八万讨伐,绝无姑息。

诏书下过,长安官民闻之,无不群情耸动。此时,离吕后下葬尚不足一月,城内仍禁张灯结彩,北军巡行甲士随处可见。市井虽貌似沉闷,私底下却已是滚沸,商民、仆妇窃窃私语,都忧心将有大乱起,怕是要重现秦末景象了。

这日,吕产在未央宫,召灌婴受命。灌婴上殿,向少帝拜了一拜,便对吕产道:“在朝列侯,冠盖如云。以灌某之才,实不足以服众,望相国另选他人。”

吕产便道:“汉之大将军名号,迄今仅三五人得之,莫非灌兄还嫌威名不重?”

“下官不敢。想那齐王虽叛,然到底是天潢贵胄,小民难分尊卑。不如委任绛侯周勃出征,绛侯声名显赫,师出便有名了,不怕百姓有疑虑。”

“哪里话?将军之名,不输于绛侯。且周勃乃顾命大臣,另有重用。灌兄此去,不过略略费神。一切谨慎从事便可。”

灌婴仍是踌躇,迟迟不愿领命。

吕产脸色便一变,高声问道:“将军莫非心向齐王,不欲朝廷得胜乎?”

灌婴额头便冒出汗来,连忙伏地谢罪道:“蒙相国看重,本不该有疑,然下官多年未曾操戈,左右臂膀傅宽、靳歙,也先后病殁了,真真有所怯战。”

吕产便大笑:“那刘襄小儿,懂得甚么战?将军出马,不过鹰击燕雀耳!能战之将,周緤、徐厉不是还在吗?兄无须多虑了。明日功成,当另有大用。”

灌婴略略一怔,即正色道:“臣不求大功,唯求上下不疑,来日也好安安稳稳去见高帝。”

“不疑?”吕产怔了怔,方才领悟,便一挥手道,“自家人,请勿自扰,大将军焉用心疑?甲胄、粮秣需多少,报来相国府,早日出征才是正话。”

“征战事,相国可放心。日后在外应变,还请相国容我临阵做主。”

“这个自然。加你大将军号,便是不疑。高帝、高后或有疑人之举,我吕氏兄弟,却从未冤枉过一个功臣。”

灌婴迟疑片刻,未再应对,道了声“从命”,又向少帝一揖,便退下了。

过了旬日,关中兵马已集齐,与北军拨出的四万余兵合为一军。择好吉日,灌婴便领着八万兵马,吹吹打打出清明门去了。

汉家至今,已有十五年未有战事,百姓闻战,如闻闾巷斗殴,争相来看出征。然无论是兵是民,都不再似高帝在时那般豪壮了,兵马虽盛,却极似执戟巡游而已。

灌婴率汉军一路东行,未曾稍缓,只想离长安越远越好。未及旬日,便来至荥阳城下。高帝驾崩时,灌婴曾奉命驻守荥阳,在城中盘桓有日,内外都熟。此地可进可退,灌婴便不想再走,号令三军歇息,命军卒每日击鼓、吃饭,却不布置征讨。私下里,吩咐副帅周緤潜回长安,与太尉周勃通消息。

周緤易装遮面,单骑潜回长安,见了周勃。数日后,又驰返荥阳大营。灌婴急忙问道:“太尉有何话说?”

周緤应道:“下官入太尉府,正是日中,见绛侯小睡刚起,于庭中漫步,懒得与我说话。闻我禀报,只以树枝在地上写字,再无二话。”

“写字?写了些甚?”

“反反复复,只是一个‘止’字。”

灌婴大喜:“好了,足下立了大功。太尉之意,我已尽知。”

周緤甚诧异:“只这一个字,大将军可知甚么?”

灌婴笑道:“你莫将太尉看得憨直了。这一‘止’字,大有深意在。二吕拥兵据守关中,我今若破齐军,得胜回关中,岂非长了二吕的威风?长安诸臣,势将更难,因此伐齐须见机而止。”于是便下令,屯兵荥阳,不再东行,鼓也无须再敲了。

汉军原本就无斗志,闻军令下,满营皆欢呼。立时全军解甲休沐,儿郎们纷纷出营,斗鸡走狗,寻娼吃酒,玩个不亦乐乎。

灌婴便又将周緤唤来,吩咐道:“事已至此,齐军那边,闻说已到了定陶,还须你去招呼。只说有功臣在朝中,无一日不想诛诸吕,我今止步,劝齐王也止步,不要相杀。稍假时日,自有人除去诸吕,还天下一个干净。”

周緤慨然应命道:“这有何难?下官去就是了。”

灌婴却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那齐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犯上,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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