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对峙
杜若婷声色不动,阮妤在她正前方盯着,身后是沈确拿枪顶着,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多大浪花,她自己心知肚明,不过在考量如何应对。
“你以为我会怕?”杜若婷不打算和他们好好说,“你有本事就开枪,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走出那宁镇,闹出来动静,我保证两分钟内立马有人出现,到时候你和你的女人都得完蛋!”
“是吗?”沈确轻勾唇角,“谢谢你提醒我枪声容易出事。”
杜若婷还未细想,小腿肚猝不及防一阵钻心痛,逼得她单膝跪地,刚要张嘴,试图通过叫声引来其他人,耳边宛若鬼魅般的低音一点点攥紧她的喉咙。
“这是见面礼,再叫一声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来一刀。”沈确轻笑,“毕竟枪声容易引人注意,刀方便得多,还是你提醒我的,对吗?”
一番交手,杜若婷已经知道身后男人是个狠角色,你敢威胁他就敢灭了你威风,拼狠怕是拼不过他,今晚这两人过来找她不说点东西轻易不会走,她忍着痛昂头看前方高处的女人:“能不能让他松手,我和你们说实话就是。”
阮妤从半高石阶跳下,来到她面前:“他做任何事不会听我命令,你把心思动我身上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杜若婷低头舔了下唇:“那行,我也不说虚的了,现在腿受伤不可能跑,带你们进我家,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够诚意吗?”
“可以。”阮妤瞥了眼她受伤的小腿,并没有插刀,估摸是划伤,沈确下手知道轻重,在没问到有用东西前,不会让她太难过。
门前堆放的一摞东西,阮妤正疑惑杜若婷会怎么收拾,她压根没打算走正门,带他们去了拐角,那儿应该是厨房,另有一道门可以通往家里。她从石头底下摸出一把钥匙,老旧的锁孔开起来要些时间。
阮妤趁着她开锁这段时间,偷偷拽了拽沈确衣袖,口型提醒:小心。
他无声点头,几乎不易察觉的小动作。
杜若婷终于将那把老旧锁打开,顺手将锁挂在门闩上,门往里一推,长久未润/滑的门铰链随着往里开合溢出难听的吱呀声,活脱脱鬼屋必备场景门。
屋内昏暗一片,月光对这家并不偏爱,除了门前落下的丁点光亮,吝啬得不愿再进去。
沈确指腹蹭过阮妤手背,他也在提醒她小心有诈。
杜若婷走在前面,阮妤跟在她身后,沈确则不动声色往另一侧走。
阮妤故意问:“怎么不开灯?”
“我可没钱交电费,家里都是蜡烛。”徐佳媛话落,摸黑熟悉地找到抽屉,在里面摸索蜡烛,“等等,我找根蜡烛,桌上的用完了。”
阮妤轻轻擡手,不知道摸到的是什么,方方正正,没什么重量,拿在手里偷偷藏于身后,警惕前方仍在找蜡烛的身影。
能见度太低,只能通过听声辨别杜若婷在找东西,她说是找蜡烛究竟是不是尚未可知,阮妤总觉得她不是那种轻易听话的人,刚才在外面她相当于被他们一前一后夹击,腿又受了伤才无法动手。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迟迟未松,直到屋子里慢慢升起一抹昏黄的亮光,逐渐照亮小片区域。
杜若婷回头看他们,讥讽:“没必要防着,我既然让你们进来就打算好好说。”
家里压根没有像样的家具,杜若婷从一张长桌下抽出来两个塑料凳,自己则坐在柴火旁矮凳上,“你们坐吧。”
等他们落座,找来一个无盖的铁盒,里面是药盒及纱布。她旁若无人把裤子往上翻,处理被划伤的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裤子沾染了血渍,蹭得皮肤到处都是。
伤口在小腿肚,人得侧身去处理,相当于整个人呈半后转的造型,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要歇歇再处理。
阮妤轻咳一声,给沈确一记眼神,得到他首肯后,起身去帮忙:“我来吧。”
杜若婷看她一眼,防备心犹在,不过都已经领他们进来了,二打一她也打不过,干脆把腿伸过去,心安理得接受帮忙。
阮妤处理伤口很快,之前工作经常东奔西跑,跟着团队出去总会有人受伤,小磕小碰常有的事,看着学着,自己再动动手,几次下来步骤就熟悉了。
沈确意外她处理伤口的速度和专业性,盯着她背影微微出神,好像当初跟在身后的小不点一夜间长大了,即使没有他保护,她也能面对所有事。
最后打了一道结,阮妤停手,端起铁盒朝向蜡烛这边,借着微弱光亮t找到适合的药:“一天三次涂抹。”
杜若婷瞥一眼她手里的药盒,记下药名,淡淡回:“这点伤死不了。”好像觉得她有点大惊小怪,冷哼,“比这严重的伤我都受过,照样活下来了,越是贱命老天爷越让你活下去。”
能发出这等感慨,经历的事怕是更为凶险,只是她没头没尾提了一嘴,阮妤不便深问。
沈确在旁观察,已经确定了杜若婷装疯,好好一个人装疯卖傻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事,足以说明她身上的秘密很重要,“说说吧,为什么装疯?”
“我乐意。”杜若婷擡头看他,笑意明显,大抵是打算和他们玩破罐子破摔的戏码,你问什么她都答,就是答非所问而已。
阮妤在铁盒里翻找出一盒药,极轻的声调:“日期是两年前,你用还是杜若琳用?”
杜若婷身形微僵,嘴角笑意敛下,和他们吊儿郎当打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319案杜若琳惨死,肢体分解扔到不同地方,警方给出的说法是和凶手争斗导致被刀刺伤,凶手怕被发现,于是分尸处理让警方查不到,警方有没有说谎我不清楚,但事后你对官方通报的结果并不满意选择上访,上访期间有人不停找你麻烦,过程不顺利,所有人都以为你会继续硬刚,可结果却是你突然不上访了,有传言你是收了一笔不小的费用才作罢,是吗?”
阮妤密切注意杜若婷一举一动,从面部表情来看很平静,平静到她提到的人好像和她毫无关系,情绪起伏不大,连被人诬陷最起码的愤怒都没有,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她刚才胡诌的说法歪打正着坐实了杜若婷收了钱,二是对他们存有戒心,不打算以实话告知。
“其实你不用紧张,”阮妤轻嗯一声,斟酌一番决定迂回打听,“当年319案有很多为你姐姐打抱不平的人,但最后的结果……总之不太好就是,后来又传出你收钱不打算继续上访,伤了很多人的心,大家都是带着善意前来帮你,没想到你却是先放弃的人。”
“有人帮我?”杜若婷冷笑,滑稽地耸动肩膀,“你居然说当年有人帮我?”
“别人我不太清楚,但当时我的那些同事、朋友,我们对此事都很关心。”阮妤怕她不信调出手机聊天记录。
那时候工作上用企鹅号居多,聊天记录显明的时间确实是两年前,杜若婷接过手机自行往下翻看,一个又一个文字拼凑出的关心,于她而言就像是迟来的正义,灼烧她早已麻木的心。
幽暗光线下,手机屏幕的亮度直直照进眼中,杜若婷分不清是强光作用还是其他,双眼肿胀难受,把手机还给阮妤:“这事已经过去了,再提也于事无补,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警方以悬案告终,他们再想帮忙也斗……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们找到了她,确定她是装疯,按理说今晚前来查明的任务已完成,阮妤知道她和沈确都没有资格去追查所谓的真相,无外乎看杜若婷遭遇的一切,出于人性中的善意,她还是选择把话问清楚:“你装疯是为了什么?躲避恶意伤害你的人吗?”
杜若婷擡头盯着他们,烛火明灭,却足够看清彼此:“你们呢?深夜前来就为了证明我是不是疯子?”
阮妤下意识望向沈确,他抱臂扔站在原地,姿势几乎没变过,她和杜若婷聊天过程中他也一言不发。
接触到她的眼神,沈确睨她一眼,方才开口:“如果我们过来是为了查清319案,愿意合作吗?”
“啊?”杜若婷震惊脸,先是看看沈确接着转眸看看阮妤,发出一声爆笑,笑声中的不屑似要将房顶掀翻。
他们都没打断她,直到她自行笑够了,擡手抹去眼角泪珠,“真是好久没听到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