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对比

第265章对比

新四军的苏南根据地毕竟是敌后，还不够安全，于是在短暂的逗留后，孟小六携夫人沙莺莺离开了这里。在新四军战士和当地民兵的掩护下，他顺利西行，一路到了重庆。马家在巴蜀经营多年，而这里更是蜂门的大本营，故此来到重庆实际上和回家没啥两样。早在九一八之后，孟小六他们就已经在内陆城市买房置地了，而且唯成都和重庆最多。

重庆现在已经成了陪都，说是陪都实际就是迁都，让人家日本鬼子撵到了重庆，实属被迫迁都，但说陪都不是好听一点儿吗，同时也表达了光复失地的决心。孟小六站在城门楼子外，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呵呵”。

“六爷。”马国栋来了。

早先没出国，陆续撤离的人都是由马国栋来安置的，这边的方方面面也是马国栋来打理，一般情况下不劳烦当时还身陷敌营的孟小六。马国栋今年四十多了，已经是满头的白发，实在是操劳过度所致，孟小六这些年能这么舒坦的当那甩手大掌柜，马国栋功不可没。

“他们都到了吗？”孟小六问道。

马国栋点点头说道：“都到了，回来三四天了，咱们回家说吧。”

孟小六却眉头微皱，看着马国栋问道：“国栋，到底怎么了？”

马国栋故作淡定的笑了笑：“没什么啊，六爷咱们快回家吧。”

孟小六以为是什么事情说话不便，于是也不追问，只是点点头便上了车。待车子开动起来，孟小六便再次说道：“国梁怎么没来，他没事儿吧？”

的确，孟小六跟马国梁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两人形影不离。以前在上海的时候，由此就有人在饭馆里跟马国梁喝酒时酒后无德，出言讥讽马国梁，问他是不是六爷和夫人睡觉的时候他也得站在床边。结果可想而知，那人被打进了医院，肋骨都断了两根，人家报了警，还是孟小六花了钱说了好话才把事情平息下来的。

这些年马国梁他大哥小弟都结了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唯独马国梁也不结婚，留恋于烟花柳巷，倒不是钟情一人而是处处留情夜夜当新郎。别管私下德行怎么样，也别管他如何不靠谱，但对孟小六的忠心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

可如今孟小六来到重庆，少有分别这么久的马国梁竟然不来迎接，孟小六不免担心起来，故此有问。马国栋长叹一声道：“哎，六爷，国梁他没事，只是路上出了点……”

素马白车，银花黑字，披麻戴孝的叶岚就跪在那里，感谢着前来吊唁的人。孟小六步步艰难，他的心中宛如千万斤般的沉重，若不是为了他，林福同怎么会死，叶岚又如何会成了寡妇。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纵然千万般猜测，也只能埋在心底不忍提及。叶岚和林福同不是一路人，可人家这么多年过来，也是相敬如宾伉俪情深，现在却阴阳两隔，这让孟小六于心何忍。

“叶岚，对不起。”

林福同过了头七被风光大葬，随后日子安静的度过了十来天。作为陪都的重庆挤满了达官贵胄，孟小六也免不了被各种俗事侵扰。现在重庆的日子并不好过，物价飞涨资源垄断，不少往日的寻常物品如今都变成了奢侈品和管制物品。

而重庆因为行使首都的职责相对安全，所以别管是平民老百姓还是有钱人，一股脑的都往这座山城里钻。不提什么衣和行，你光有吃的还没用，大街上为了安全起见，不准露宿街头，每天警察和部队都在巡逻、驱逐着那些没有片瓦遮身的穷苦人。可你想买房子那钱海了去了，租房子的租金更是一天一个涨。

到最后别说穷苦人了，就是殷实之家也没有财力购买一个容得三张床的小屋。早先在重庆购房，或者是迁都最初抢占房子的人们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为啥呢？一山更比一山高，自然有比他们有钱的有权的，此刻的重庆到处都是惹不起的人，拐弯抹角都是手眼通天，可总有那底子薄的，于是便会有人柿子捡软的捏。

比如给你家设个套，直接把房子骗到手，或者让你欠下高额债务，只能用房子抵债，要命还是要房是个不难选的问题。这还是动动脑子的办法，有的干脆强抢豪夺。在都城自然不能如山大王一般，他们动用军方关系，再结合日本零散空袭等原因，直接把你家划成空防单位或者军事管制区，就说要在你家楼顶或者院子里架枪架炮。

你要是反对，根本无效，人家就说抗战大于天。给你几天时间让你找地方搬家，不搬直接动粗的，敢反抗直接来个叛国罪或者阻挠抗战的名义给你抓起来，哭都没地儿哭去。能有钱买房的自然不是傻子，遇到这事儿就算对方是强抢豪夺也赶紧搬走再说，否则被抓起来，房没了人也离没差不远了。

回头想着是能够得到些经济补贴吧，结果你猜怎么着，到处踢皮球，让人家房东去找别人要去。实在是没办法了，躲不过去了，就脸一沉眼一闭，来个爱咋地咋地，我们认账就是没钱，回去等着去，有招想去没招死去。于是很多人被赶出了家门，只能租房过日子，租金见涨光出不进，日子朝不保夕。

当然最后房子肯定不是作为军事用途，不出三五日，就会被高价卖出或者被动手段的人自己住上。你想去找？依然没用，白纸黑字，房契地契过到人家名下了，人家有的是办法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孟小六这边来的人可不少，前后各种朋友故人携亲带友的得有百十来口子人，再加上四大门的一些家眷，少说小三百口子人了。得亏他们之前买了房子，这才刚刚够住。孟小六作为蜂王自己本来是独一栋的小四起，前后带院的大房子。

没想到人来的太多了，就是占用了四大门所购的房子后也是拥挤的很。所以孟小六就必须拿出他的房子来了，还好他这人本就喜欢热闹，现在孩子也不在身边，家里是人越多越好，这不陈光等人也搬了进来。

也不是没人打孟小六这些产业的主意，结果还没设局设套呢，参与其中的所谓骗子高手就都萎了。最可气的是他们拿了订金不干人事儿，直接溜之大吉，有的连重庆都不敢待了，直接跑去了外地。找了一波不行找了另一波也不行，一茬一茬的人都推辞后，主谋就开始疑惑了。可扫听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设局的骗子却又讳莫如深，一个个好似躲着天煞孤星般仓皇而逃。

如此不行他们就找军方的人，这年头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呗，别管那些政治家们怎么厉害，除非爬到巅峰，有了指挥军队的权力，否则还不如一个带兵的军座管用。这些人刚开始拍着胸膛保证的好好的，后来就开始含糊其辞了，只是说这家有些背景不太好惹，劝主谋们收手。

有些动心思的还找了袍哥，还是人家袍哥仗义，虽然办不了事儿，但把利害关系说了个明白。他们笑称还要给这些房子设套，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这些房子大多属于四大门，这边管事儿的是四大门的蜂王孟小六，人家可是手眼通天，就算你关系厉害，把房子千方百计的弄到手了。可保准从此麻烦不断，不出几个月就能被骗的家产精光，千万不要挑战自己的聪明才智，买的没有卖的精，同样被骗子惦记上了也基本逃不出他们的黑手。

为了房子，弄得自己家破人亡？傻子才干这种事儿呢。谁都明白那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是啥意思。所以事情也就平息了，加上马国栋在重庆混得不错，做事得体广结善缘，朋友多人脉广，加上大家也通过他隐约得知了孟小六的实力，渐渐的也就没人动歪心思了。

孟小六来到重庆后，每天都游走于各种宴会之间。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看着那些本该忧国忧民的人在放荡形骸，甚至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到了正事上却畏首畏尾，这让孟小六有一种错觉，小日本真的打进中国了吗？

请孟小六来，隐约着是想结交四大门，虽然他们不过是江湖门派，但历史悠久实力非凡，与他们交好不是什么坏事。当然，这都是表面原因，更重要的是孟小六在美国有关系，在中国又有人手，可以运来一些美国的紧俏品。

刚开始孟小六还挺高兴的，以为是这些人也不光是喝酒跳舞，总归是干些正事。尤其是那些官员问了些许，孟小六以为他们是要出资购买购物军火，在让他行个方便，那自己说什么也要帮上忙。纵然千难万难也要克服，毕竟运来的药物和军火都会对抗日战场起到或多或少的帮助。

孟小六想要贡献，人家根本不在意，他们说来说去，反倒是说的最多的是什么玻璃丝袜什么塑料女包还有一些口红之类的，还说现在从香港运来后价格翻了好几倍，这女人的钱最好赚之类的。就算提到药物，也多说药物在黑市多么千金难得，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孟小六没听懂，那就白活了。

很简单，他们想让孟小六帮他们弄到货物，然后大赚一笔。孟小六的心中早就骂开了花，不过他不能直说，否则以后家人朋友在重庆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指不定会被人下绊子。这些人能够大发国难财，能够尸位素餐不理国家兴亡，他们就是十足的小人，甚至比不上那些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的青楼歌女。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些小人孟小六防不胜防，即便能够解决也麻烦得很，不如谈笑歌舞敷衍了事的好。

这让孟小六感觉很憋屈，心中一团浊气却又无处发泄，他不断笑着来压抑自己想一巴掌扇飞他们的冲动。临了，孟小六离开酒会的时候，一个国民党高官还把孟小六亲自送了出去，在车前拉着孟小六的手，低声道：“孟先生，可切莫忘了，一旦能搞到玻璃丝袜和塑料女包可要跟我说，我保证有多少货都能吃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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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一定，现在货运困难，具体能怎么样孟某也不敢说，但凡有办法，我与我大哥商量后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孟小六满面春风道：“拙荆是习武之人出身，往日脾气暴躁，不准我在外太晚，孟某可得先行告辞了，还望您能见谅。”

“无妨无妨，没想到堂堂六爷竟然会惧内。放心，此事我可不会外传的，孟先生就快回去吧。”那人笑了，显然他认为孟小六能跟他说这么私密，甚至有些掉面子的话，就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起码说是可以亲近的人，他很满意今天的交谈。

孟小六上了车，车子朝着家的方向开去。敌占区的惨剧，百姓的疾苦，日本人的拷打，重庆的房子，还有那帮无耻之人的嘴脸，这一幕幕都在孟小六眼前划过。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缓缓吐出胸中的郁闷。

车里太过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吓人，孟小六扭头看向前方，马国梁正开着车：“国梁，这几天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六爷，对不起。我……我没保护好林厂长，他本不该……”马国梁一直没缓过来。

孟小六摇摇头苦笑道：“原来你在想这个啊，这事儿不怪你，都是命啊。”

“六爷我……哎，就是心里觉得憋得慌。”

“我也憋得慌。”

马国梁突然开口问道：“刚才六爷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憋得慌？”

孟小六长叹一声：“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这个操蛋的世道，我在想这帮孙子啥时候会下台，我在想这样的政权，不亡才奇了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