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素素归兮素素去矣
第243章素素归兮素素去矣
黑洞洞的地道中，沙莺莺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很快就听到了林素素她们爬动的动静。“是我，别怕，前面有亮光了吗？”沙莺莺低声道。
“好像有，但还很远很恍惚，杨克林呢，你怎么拖动他的？”
“他是个汉子，帮咱们断后了。”
短暂的沉默和一声叹息后，林素素岔开了话题道：“继续爬吧，前面好像真的有亮光了。”
“嗯，你等会儿，咱们错个身儿，我在前面，我不让你们出来，你们就别出来。记住杨克林的话，万不得已的时候拉动手雷，就当给自己挖个坟了。”沙莺莺冷冷的说道。
地道要比想象中的长许多，她们且爬了一阵才爬出来。来不及打落身上的泥土灰尘和悬挂在头发上的蜘蛛网，她们便压低身子出了洞口向着隐蔽处跑去。而与此同时，破庙当中响起了几阵枪响和手雷爆炸的声音，原以为杨克林是杀身成仁了，却没想到在一切归于平静后，破庙方向传来了杨克林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小日本，我操你姥姥。”
杨克林被抓了，这让沙莺莺心头一沉，会有怎样的悲惨命运等待着他呢？但这时候来不及多想，想多了自己也得折在这里。林素素咬紧牙关，一瘸一拐的跑着，可每一步都好似要抽干她身上的力气一般，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沙莺莺没空去搀扶她，她只是在警觉地查看着四周。杨克林是很爷们，在最后一刻，即便沙莺莺看到了他颤抖的双手，但他还是抗住了恐惧，没有一丝犹豫，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留下来替他们争取时间。
可人总会有扛不住的时候，杨克林如果活着落在了日本人手里，什么时候说出来一切或许只是时间问题。而日本人也不傻，他们会看到四个人的用具和杨克林的断腿，到时候问不出就会守株待兔，问出来必定会追赶。杨克林的牙关能咬紧多久，这是未知，而自己还能扛多久，沙莺莺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她也快扛不住了。
从清晨逃到中午，林素素最终耗尽了力气，而孟凌珊即便牙关紧咬，但小脸也已经累得蜡渣黄。沙莺莺体力纵然再好，这几日舟车劳顿，又拉车又照顾人，时不时还要出去干掉几个日本兵和寻找物资，每晚更要警觉着睡觉，宛如时刻在放哨一般，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几日下来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她都达到了最大负荷，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对不起，莺莺。”林素素说道。她是真的很自责，如果早早撤离，那什么事儿都没有，自己非得整这么一出，害得大家沦落到如此地步，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逃难，还时刻面临着被杀的危险。
“没事儿。”沙莺莺疲惫的闭着眼睛，作着简短的休息。走的匆忙撤离的狼狈，除了枪她们什么也没带。没有食物，没有水，沙莺莺拿了一枚小石头含在嘴里，企图缓解腹中愈发强烈的饥饿感。
林素素以为沙莺莺是在生气，于是伸手拉着沙莺莺的手说道：“真的，我是说真心的，我拖累你了。以前我对你不好，可你还是那么不记前嫌的来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莺莺，对不起也谢谢你。”
沙莺莺把手抽了回来，无奈的睁开了眼睛：“你知道什么人最讨厌吗？”
林素素心头一颤，没有说话，这一切她是真心的，并没有虚情假意，她自以为知道沙莺莺想要说什么。当然接下来的话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可却与自以为知道的交相辉映，听起来更加刺耳：“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怎么讲？”
“比如本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却总是想着说聪明话，办聪明事儿。要知道，那样的人做得多错的多。她自以为聪明的想要缓和关系，却不知道女人的爱哪有这么胸怀宽广，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你我就算能脱险，那以后就会和睦相处共享一个男人了？
自以为聪明的留在南京，导致计划出现问题，让你我还有凌珊身陷险境，别以为我会原谅你，我受的伤等安全了再跟你计较。”沙莺莺没好气的说道。
林素素一时间哑口无言，沙莺莺却不准备停嘴：“比如现在，你又在自作聪明，我明明累得要死，想要休息一下，你却偏要跟我说话，结果我说了，你又接不上来。素素姐，我们的孩子都很聪明，但很显然，这并不是随的你我。”
“可我们身边都是聪明人，如果我们太笨了太蠢了，将会跟他们无法交流，甚至被他们所鄙夷。”林素素鼓起勇气道。
沙莺莺吐掉嘴里的小石子后说道：“但你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不光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还会更加彰显你的愚蠢，不是吗？所以做你擅长的，我就少动脑，多动手。你跟我动脑子，我跟不上了就削你，干到你和我一样笨为止，起码不会在我面前显示他们的聪明。”
林素素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沙莺莺却笑着轻推了她一把道：“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相信了吧，我也就是偶尔蛮横下。好了，咱们休息的够久了，这里还是不够安全，咱们继续走。”
三人站起身来，沙莺莺恢复了一些力气，便开始搀扶着林素素朝着前方走去。走着走着，沙莺莺突然低声道：“不要跟我客气，即便我并不喜欢你，但我们是一家人。”不待林素素回答，沙莺莺便回头对孟凌珊道：“快跟上了，凌珊最乖了。”
一瘸一拐的女人，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到底能走多快这不好说，但肯定是比不上那些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是夜，在又一个烧焦的荒村中，她们再次被包围了，这或许有些预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沙莺莺在外侦查，察觉后刻意与之交火，干掉了一个鬼子兵后立刻绕道飞奔回去。林素素见沙莺莺匆匆忙忙跑进来，顿时心中是一沉，她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那群日本鬼子又追来了，还有完没完了？”
“六哥说过，他们自尊心变态的强，咱们干掉他们这么多人，他们肯定会追来，不死不休。”沙莺莺并没有催促林素素快跑，这让林素素颇感诧异：“怎么？咱们不走了吗？”
“不走了，再这么追下去，咱们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现在离得这么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沙莺莺摸了仅剩的三枚手雷，跑到门边做了个绊索，挂上了手雷的环儿，这或许够小鬼子喝一壶的：“干，跟他们硬干，死就死了。”
“是我拖累了你们跑的太慢了吗？”林素素道。
“对，如果我一个人，这时候早就回武馆授课了。”沙莺莺依然是那么直白，直白的让人难堪。
林素素咬紧了嘴唇，片刻后又问道：“如果你光带着凌珊，那能跑得了吗？”
“我背着她，把她绑在身上，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但免不了要有一场恶战。这帮鬼子够阴，每次追来后都以散兵向内围剿，发现有嫌疑的地方就立刻聚过去。”沙莺莺道：“正面冲突不可避免，现在他们应该已经逼得很近了。但只要能冲杀出去，我带着凌珊单独跑，就完全没有问题。”
“那带着孩子走！”林素素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与其咱们三个都落到日本人手里，不如我一个人去死。”
沙莺莺突然停了手中的忙活，看着林素素道：“我不会说什么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的，我就问你，你想好了？”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想好了，我是一个母亲，如果小凡遇到这种事情，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林素素道。
沙莺莺点了点头，找了一根绳子。孟凌珊听到了母亲跟沙莺莺的对话，懂事儿的她当即就要扑过去搂住林素素，却被沙莺莺一把揽住，然后照着脖子侧面一点，孩子便瘫软昏迷了过去。
“尽量带她走，你也保重。”林素素道。
沙莺莺默默无语再次点了点头，她没说什么动情的废话，只是让林素素帮忙把孩子扶在背上，然后与自己牢牢捆在一处。随后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问道：“路上你看到那些尸体了吧？”
“看到了，小鬼子很畜生，我是六爷的女人，不会让别人糟蹋了。”林素素笑着摸出了那把随身携带的小撸子，打开保险，对准了自己的脑袋，脸上挂着有些难看的微笑：“放心，你先走，我这就了结了自己。跟六爷说，我没给他丢人。”
“嗯，知道了。”沙莺莺又走了两步，再度回头道：“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
“你能行吗？死到临头才知难，想要自杀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你……那你帮我一把吧。”林素素叹了口气，她实在没勇气扣下扳机，沙莺莺说的没错。
“好。”说时迟那时快，沙莺莺猛然抬枪射击，子弹正中林素素眉心。
沙莺莺没敢看，连门口的绊索手雷也没拆下来，而是翻墙离开了。她的心中不断的对林素素说道：“姐姐，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凌珊安全。”
月下，一道黑影迅猛却匀速的飞奔着，而黑影的脸庞却是两道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