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眉眼锋利如剑，笑起来却会没心没肺
马微梦见宋黛出神，以为她胆子小被水匪吓到了：“宋妹妹你不用担心，这些人在九江府内尤其是江都是不敢惹是生非的。只要他们敢有点造次，这可不就给我兄长送立功的机会了嘛。”
杨氏道：“你阿兄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你就不能想着他一点好？”
马微梦吐吐舌头。
宋黛摇摇头发出心中的疑惑：“江都的大街宽阔，像这条主街道有七八丈宽。即使有个商队运货也不可全部都横着走截腰拦断整条街呀。”
马微梦一听是有些蹊跷，便再次撩开帘子往外仔细瞧。
大街上除了运货的商队，沿街叫卖的商贩，来往的行人，最引人注目的是躲在街角边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
他们聚集在街角，双眼无神且空洞。眼巴巴地盯着对面的酒楼，希望对面端出一桶泔水时能第一个冲上去抢。
现在拥堵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伙计拎出来一桶不知什么熬出来的汤，争抢着用自己唯一的破碗去舀引起一阵骚乱。
伙计不耐烦道：“你们要吃泔水去后院等着，马上到午时了我们要开门迎客。你们在这里我们怎么做生意？！我们没有生意你们哪有吃的！”
有位胡须皆白的老者面露讨好的神色道：“后院都被其他人占，我们进不去呀！要不然也不会到前门来。”
伙计不耐烦：“那是你们的事，你们爱去哪里要饭就去哪里要饭，就是不能挡着我们做生意。你们如果再不走，我可要叫巡城兵来。”
他们很快木桶里汤汤汁汁倒了个底朝天，有人居然还吃到一小块肉高兴得手舞足蹈，引得旁人十分艳羡。
老者喘着粗气一脸无奈道：“大伙走吧，不要影响店家做生意。不然以后啥都没得吃咯。我们换个地去吧。江都城这么大，总不能饿死我们！”
伙计见老者听劝，耐着性子道：“你们去城外码头边上的江神庙，听说有城中富户因为江神大祭在那里施粥，一直要施粥到江神大祭结束，好歹一天能有碗稀粥。”
老脸勉强露出笑脸：“多谢”
于是那群流民乞丐簇拥着老者离开大街。
“原来是流民进城了。”马微梦道，“这些人打着江神大祭的到处混吃骗喝。等江神大祭一过，我定要让阿兄把他们驱逐出城。”
“这些流民应该不是九江府的。”杨氏面露忧色，“整个江南三府，目前就九江府的情况好一点。长泽与吴宁都开始闹饥荒。”
宋黛心下了然，九江产粮情况要比其他两府稍好一些。长泽与吴宁都不是粮食主产区，上京却要他们提供比往年更多的鱼货与绸缎。眼下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很多百姓受不了官府的欺压便跑到九江来。刚好江都进行江神大祭，他们便来了。
杨氏盯住卫氏：“这些天没事都不要出门，大街上乱糟糟的。”
卫氏点点头，江南其他两府的情况宋椒民时常说起，总是摇头叹气。当今陛下只图个人享乐，把朝政交给内侍贾忠。贾忠哪里把天下放在心上，他只把陛下与权势放在心上。搞得大夏乌烟瘴气。
正如宋椒所说，大夏现在已经病入膏肓，还有治的可能。希望江神听到江南三府百姓的心声会保佑他们吧。
等嘈杂声小了，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马微梦这才放下帘子感叹：“没有流民的江都城才是真正的江都城，繁华、热闹、富庶、安宁。”
宋黛被她说得勾起兴趣，也撩开一角帘子朝外张望。
秦家帮的商队还在街上，他们排成两排整整齐齐依次行走，丝毫没有丝匪气。
宋黛暗叹秦家帮果然与普通水匪不一样，不然也不能把生意做到江都城内。
正当宋黛感叹，她感觉到一束异样的目光扫来，她侧头去寻正好碰上那目光主人。
明亮、深邃，带着一点小小的喜悦与惊喜……
那人黑巾束发，黑衣包裹着挺拔结实的身材，与普通着蓝色短褐力脚夫不一样，明显是个小头目。
两束目光相碰，那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还微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宋黛心下一惊，赶紧收回目光放下帘子。慌乱的内心暗暗咬出三个字：登徒子！
马微梦见她脸色不大好：“怎么了？”说着正要再次撩开帘子去瞧。
宋黛打住她的手：“没什么，就是有些人老往我们这边瞧。我们还是不要往外瞧，免得引来麻烦。”
马微梦可不讲究这些，而是大大方方地撩开帘子，甚至连半个头都要伸出去：“我倒要看看那个登徒子胆子这么大，敢偷窥官眷的马车真是不要命……哇，那个男人背影长得真不错。肩宽腰直，肯定是个练家子……”
卫氏与宋黛皆被马微梦这大胆的话语给一惊：再怎么好看也不能这么直白说出来吧……
杨氏见女儿这般没大没小一把就将人拉扯进来：“乱看什么？还有没有点做小姐的矜持了！外面人多眼杂，成何体统。”
马微梦撇撇嘴，朝宋黛调皮一笑。
宋黛回笑很是勉强。
宋黛记得，那个男子就是秦铉。眉眼锋利如剑，笑起来却会没心没肺。
即使恍惚那么多年，秦铉的影子还停留在脑海里。像一块被深埋的金子，无论多少年
前世上京路上遇到流民汇聚成的山匪，整个队伍被流冲得七零八碎。
车夫赶着车在山里乱跑，山匪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知怎么的马车就跑到了云泽湖边，当时宋黛十分绝望，她都已经打定主意即使跳河也不让山匪抓住。
跳河而亡还能得个贞烈的名声，若是被山匪抓到的结局宋黛不敢想象。
绝望之际她准备赴死，从小到大熟悉的水在那一刻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当她绝望地走向水边，耳边听不到午月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只有河风吹动碎发撩动脸颊。
也是这样的初春时节，冰凉刺骨湖水慢慢从脚底蔓延到膝盖再浸泡到腰间，最后淹没了口鼻。
想到自己不能救下狱的阿爹，阿娘与阿兄还在期盼着自己，那一刻，宋黛只有对世事的绝望。
当她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眼睛哭肿的午月，第二个便是笑得牙白森森的秦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