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秦铉
宋黛沉浸在回忆里，天下大乱之后群雄并起，秦铉这一支江南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最后领兵攻入上京。
只记得秦铉帮她追上赴京的队伍，分别时斩钉截铁说以后要带她回江都。
当时宋黛只当是男子随口敷衍安慰她，没有当真。
“那一言为定！”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生是死都不可能再回江都。
她不当神女，提醒阿爹提前做了防洪准备。她与秦铉相遇的时间也提前，也只不过是偶然碰见。
是不是这一世一切都会改变了？
秦铉的目光却没有收回，一直目送宋家的马车消失在街角转角处。
丁叔早就注意到他，用力拍了拍秦铉的肩膀：“少帮主，别看了，人家是官眷，那些个小姐夫人金贵得不能让人多看一眼。小心叫来巡城兵挖你的眼睛！咱们得去交货了，别耽搁时间。”
秦铉点头转身离去，街上衣冠整齐的人不少，但流氓乞丐也掺杂其中。
丁叔看着人来人往不禁感叹：“江都乃是整个三江府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大街上都已经有这么多的无家可归的流民，其他郡县的情况可知如何的凄惨。”
他们沿着苍梧江行船，原本应该绿绿葱葱的麦田草与麦苗已分不清。早就该清理出来的水田也如冬季一般毫无动静。
因为官府不但加重税赋，还巧立名目，种田辛苦一年都不交税的。一家人都养不活，还要卖儿鬻女来交沉重的课税，很多百姓不得已离开土地成为流民。
有的呼啸山林为山匪，有的躲入云泽湖为水匪。
丁叔道：“听说天宝寨那边又召集了一大批流民上山，现在开荒垦地忙得热火朝天呢。”
秦铉面露忧虑道：“今年投靠小瀛洲的流民也不少，岛上人越来越多。”
丁叔笑嘻嘻：“人多是好事呀，人多力量大嘛。”
“人多吃饭的嘴巴就多，岛上的麦子还是青青，所以这次我们得多多地买粮回去。”
放眼整个江南三府，山匪与水匪都不少，但最大的山匪叫天宝寨，最大的水匪叫小瀛洲。
天宝寨是占山为王，自给自足。以前打劫过往商旅被官府围剿多次，现在活动范围只有天宝岭一带。
天宝岭山高谷深，加上茂密的树林，官府想要清剿十分困难，就把他们围在天宝岭想困死他们。
而小瀛洲占着云泽湖的水利，不但不打劫商船，还护他们的航，加上打点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得且过。
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交货地点。脚夫们把货物堆在院子里让货主清点，秦铉与丁叔便找个茶棚坐下来喝茶，商量着一会要采买些什么东西回去。
这次他们趁着江神大祭运了不少好东西来，长泽的水产、天宁的丝绸是最抢手的，另外还有精美的瓷器、竹器等沿江各地的特产，种类繁多。
当然还有他们最擅长的私盐，从沿海运到江南三府，利润十分可观。
丁叔精明，粗粗心算下来去除成本还能获利不少，越算脸上笑得越开心：“这次天宝寨要的东西可不少，我们得小心些。既不能让他们饿死，也不能什么都不给他们。”
说着，丁叔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铁字。铁是官府专卖，没有许可一般商人不能经营。
这次天宝寨要盐、铁、粮。其中盐好说，秦家帮暗地里私贩盐量可是仅次于官盐的。粮嘛，可以正大光明地买，无非是价格的高低。且铁器他们不产不销，只能走黑道，还得费些功夫。
铁器主要是农具。
谁也不知道，天宝寨与小瀛洲暗地里联系。天宝寨以山货木材交换，小瀛洲则帮天宝寨运送货物，各取所需。
正因为有天宝寨与小瀛洲相互扶持下分散官府的兵力，两家才能相安无事。
秦铉喝了一口酽茶，心里开始默默算计。最后开口：“铁器只给他们买一半，怕他们等春耕过后把铁器再熔了锻打成兵器可就不好。”
天宝寨三面被官兵围住，一面临云泽湖。如果天宝寨有了兵器被官兵发现，到时肯定会追查。如果小瀛洲暗地里与天宝寨有联系，也不会有好结果。
丁叔点头称是。
天宝寨建在山上，由于土地特殊产出的稻米比一般平原更好吃，价格能卖更高，称为天香米。每年秋收过来，天宝寨通过小瀛洲将天香米外运，再购入更便宜的普通大米。
小瀛洲再大也是个岛湖，山地居多，耕地有限，基本全靠船运维持。向来秉承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能赚钱就是好道。
秦铉看着热闹闹的街市：“这次我们手脚利索一点，争取二月十五赶回来参加江神大祭。”
丁叔点头赞成：“哪是，十年一次神女游街可不能错过。”
说到神女，秦铉的目光又朝马车消失的方向望去。
经验老到的丁叔长了一双绿豆小眼，眼睛小但精光四射，从刚才秦铉看马车眼神就瞧出他小子心里动了心思：“少帮主，我跟着庄主在苍梧江、云泽湖混了十几年，野鸭子就是野鸭子，天鹅就是天鹅。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们是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求生活的癞蛤蟆，那官家小姐是天鹅。癞蛤蟆想吃天鹅那叫痴心妄想！看看就得了，不要放在心上。丽娘还在小瀛洲翘首以盼等你回去呢。蛤蟆配青蛙才是天生一对！”
丽娘是秦铉母亲罗氏跟前伺候的丫鬟，论样貌在小瀛洲只能排第一。要有样貌皮肤白得跟雪一样，论身材哪里该凸就凸，该凹就凹。多少适龄的男子上门提亲都被拒绝，一心只想嫁给未来的秦帮主。
倒也不是她痴心妄想，小瀛洲上面不讲什么门当户对。大家都是水匪谁也不比谁高贵，看对眼就行。
若是碰上心急的，晚上直接去山上林子里，天亮出来就是夫妻。
秦铉揭过话题：“我们不说这些，一会我们去铁器街看看。东西还是不能太差，毕竟合作这么多年。然后去粮商那里问问有还没有便宜的粮食，去年陈粮也行。力求最少的钱买最多的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