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洪水

这瓢泼大雨断断续续地下着，好像天破了个大洞，水从洞里倾泻而下。又像个任性的姑娘，那泪时不时就落下来，哭哭啼啼没个歇时。

温柔的苍梧江从温婉的大家闺秀变成了脾气暴躁的泼妇，一个劲地由着性子撒着脾气。浑浊的河水暴涨，不管不顾冲刷出浑浊的浪花，沿江已经是一片无尽泽国。

洪水的咆哮淹没了两岸百姓的哭嚎声，庄稼、房屋、畜生、人命都在洪水面前显得那么微弱。

别说沿江已经是一片汪洋，连城中西南角低洼处都成了池塘。那里居住的老百姓本就是贫苦之人，这下他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雨水浸泡泥墙房屋，变软，坍塌，百姓无处可去，只能找个高处房屋躲在屋檐下。

城中坏消息一个一个传来，雨还没变小，赵郡丞与韦郡尉都披着油衣出城登上早已站满流民的防洪大堤。

远远望去一连片棕褐色河水如同巨兽出笼，咆哮着卷起浑浊浪花肆无忌惮地冲刷着阻挡它们前行的一切。

昔日的粮田与树木都看不见，河面漂浮不知从哪里冲下来的人畜尸体。

流民挤在防洪大堤上，不断有哭泣声传来。有的是害怕，有的是失去亲人的痛苦。

洪水在夜里来得猝不及防，很多沿岸的百姓甚至都来不及逃离就被洪水冲走，生死未卜。

整个江都都沉浸在雨水之中，道路泥泞不可行。

赵郡丞看着苍梧江上游依然浓云弥布，时不时闪电劈开阴暗的大地，按照经验来看，这雨恐怕还要下。

江都下不要紧，要是整个九江也这样下，如果上游也是如此，那么苍梧江沿江的防洪堤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洪水，很可能要决堤！

一旦决堤，江都城不保！

两人看着洪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

江都城建城的时候就考虑到苍梧江发洪水的情况，从原来的沿江小城一直往高处迁移。

凭借着在江都城为官多年的经验，赵郡丞心里却十分害怕。脚下的大堤虽是经过宋椒多次加固加高，但是在洪水的冲刷下依然感觉到震动。

赵郡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韦郡尉，劳烦你留在大堤上疏散安顿百姓。将老弱迁移到高地，剩下的青壮年一人发给干粮，让他们驻守在大堤上。我去知府衙门向陆知府汇报情况，看能不能把宋郡守放出来，眼前的境况好像很不妙啊。”

韦郡尉点头：“现在城中遭灾也很多，衙役们都忙不过来，巡城兵与城防营也尽数出动。感觉还是不够用，不知道能不能马总督调派人手过来。但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郡守大人请自去。”

赵郡丞裹紧了油布雨衣，狠狠地一点头，打马朝城中奔去。

水是从半夜开始往上涨的，牢狱建在低洼处。到了夏季外面下雨，里面涨水。

只是今年不同往年，水是哗啦啦地沿着放进来的。

本就被雷雨声吓得睡不着的罪犯瞧着黑暗中涌进来的切肤的冰凉，一阵阵发抖。

因着牢狱空气沉闷潮湿，宋椒早几日便病了。

因着陆知府吩咐，入狱前几日的优待没有了。一直也没有汤药，每天只供给一碗白粥。

大家都知道陆知府这是用宋椒来逼迫下面郡县把税粮缴上来：郡守如府治宋椒，没缴粮也得下狱受苦。

其他郡县郡守与县令也来好心看过宋椒。

陆知府已经不让宋家人随意来探望，但主动让各地的郡守与县令来探监。

虽然宋椒没有遭受酷刑，但牢狱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哪里是他们这种人能够长住的。

郡守县令们看到宋椒被折磨得瘦骨嶙峋气息奄奄的样子也忍不住倒吸凉气：陆知府果然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还是准备回去拿富户们开刀缴粮吧。

这恶名他们担就是了，总比把命拿出去好。

这粮没有缴上来，老天爷开始震怒了，天怒人怨之下各地忙于赈灾。

瞧着牢狱里的水已经过膝，狱卒也没有开门放他们出去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喝酒喝得不省人事。

宋椒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听着越来越响的水声，心中一阵哀叹。

又是庆幸听了宋黛的话，提前做了准备。

只是即使再预备充分，还是免不了死人。

也不知大堤上情况如何，流民有没有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洪水继续肆虐，赵郡丞与韦郡尉知不知道应该打开一个缺口把洪水放入泄洪区，尽力保全高处的良田。

还有城中受灾的百姓有没有得到安顿……

有犯人呼喊着宋椒，因为只有他是躺下，而水已经快到腰间了。

他们知道宋椒生病了，但不知他在发烧，整个人都在迷迷糊糊。

狱卒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蹚水而来，看到宋椒已经起不来，赶紧把人抬出去。

一碗姜汤灌下去，宋椒才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句便是城中百姓如何？第二句城外的流民如何？

可是这种情况哪里是狱卒能够得知，只是听说城西那边倒了很多房屋，百姓无家可归。

苍梧江上游也遭了重灾，很多粮田被淹没，百姓要么流离失所要么被洪水冲走不知去向。

洪水才不管地界，滚滚而下裹挟着能够带走的一切。

宋椒一听，又晕倒过去。

狱卒一看大事不好，赶紧上报陆知府。

陆知府一听宋椒情况不妙，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他出来主持赈灾的时候，如果出事到时朝廷问罪下来自己要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