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下雨
赵郡丞以为宋黛没有见过发大水，涨一点水就忧心，解释：“贤侄女怕是不是知道苍梧江夏汛本来就是如此，涨水乃是正常现象。”
宋黛摇头：“韦郡尉，今夏不比往夏，怕是真的要发大水，而且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前些日子我去寺庙里上香，卜了一卦。因着担心阿爹近日公务烦心便多问一句。那大师说今年苍梧江有大灾之势。想来大灾也便是发大水了。尤其是今年沿河有很多流民搭建的棚户，要是大水夜里突然来袭，只怕逃跑都来不及。”
赵郡丞道：“今年春夏，宋椒已经把沿河的堤坝都加高加宽。想来无事。既然贤侄女说到这事，我再去检查一下哪里有疏漏之处再修补。”
韦郡尉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我们自然知道如何弄，贤侄女还是多关心一下卫夫人吧。”
宋黛哑然，感情他们只当自己无事闲来多话了。
既然再多说也无益，宋黛只得起身告辞，再多说倒显得自己多事。
榴月把手脚发软宋黛扶上马车，见她心情不好：“姑娘，这郡府本就不是咱们该来的地。什么天灾人祸只有这些官家老爷们去操心。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夫人情况如何吧。”
宋黛只得点点头，她真的已经尽力。
也不知秦铉知不知道苍梧江发大水的事，若是早一点告诉他或许小瀛洲可以早做点准备吧。
算了，现在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
一连几日，宋宅除了必要的采买，都紧闭着大门。对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只当作听不见。
一时之间，坊间的流言开始各种版本。
有的说宋郡守是因为贪污下狱的，有的是说行事不端的，流言纷乱，不足为事。
便更多却是宋郡守是无罪下狱，因为他把税粮赈济了灾民。
宋苍每日回来都向卫氏说阿爹的情况，事情并没有预想中进行得那般顺利。
即使宋椒入了狱也对其他郡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惹得郡君县令个个都哀嚎。
连最富庶的府治江都都缴不出的税来，他们更是没有。要打要杀随意，要粮就是没有。
已经关了一个府治郡守，再关入怕是影响扩大。
陆知府又下令让暂时代领赵郡丞赶紧想办法把剩余的赋税补齐，如果限期之内办不到，那宋郡守就真的要问罪了。
宋苍把此事传回家里，卫氏一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又赶紧叫人灌药。
宋苍焦灼不已：“阿妹说得真对，陆知府真的是只是把阿爹当筏子，逼迫郡县官员不行，要江都开刀了。”
宋黛默然：“整个九江情况是最好的，阿爹本想把那些税粮用来安抚流民的。现在陆知府在逼江都郡府用粮换人。”
卫氏醒了又哭，哭累了又睡，睡醒了再哭，长此以往。
第二日天一亮，宋宅的大门就咚咚响起，十分急促。
门婆子把人迎进来，居然是赵郡丞与韦郡尉，两人行色匆匆，一脸苦相。
卫氏起不来，宋苍做为家中长子只得出门见客。
说来说去，也就是郡仓里的粮食到底是上缴换宋椒出狱还是留着赈济灾民，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听说陆知府不是就要开堂审理宋椒失职渎职之罪。
宋苍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他心里自然是想阿爹早点出狱少受罪。
但是城内外大批的流民都靠着每人一碗稀粥过活。要是断了这碗粥，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祸事来。
正当三人犹豫不定之际，宋黛穿戴整齐进来。
先向二人行了礼，再沉着开口：“阿爹之所以愿意下狱，便是为了万千的流民。如果他得知我们为了他而放弃流民，即使出来也会自责不已。”
赵郡丞骇然：“难道我们就由着宋郡守关押在牢狱里吃苦不成？”
宋黛摇摇头：“其实你们想过没有，这不是阿爹的事，而是整个江都乃至九江府的事。阿爹入狱本来只是权宜之计，到现在陆知府真的要定他的罪，因为陆知府猜到我们定然要以阿爹为重。流民嘛，又不是自己家人，饿死几个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人命当命来看！”
宋苍焦急：“阿妹，慎言啊。阿爹可在牢狱里吃苦呀，难道你不心疼吗？”
“阿爹吃苦，我自然是心疼的。只是眼下我们权衡之下只能取其一。阿兄，你放心，等不了多日，陆知府会把人放出来的。”
三人都对宋黛的斩钉截铁的样子感到不解。
宋黛郑重看向赵郡丞与韦郡尉：“上缴税粮与苍梧江发大水，哪个更重要？”
韦郡尉道：“发大水。因为发大水要赈灾，而且粮食运不出去。”
“陆知府心机深沉，但在重大是非面前恐怕也得掂量一下分量。九江几个郡县，也只有我阿爹才有那个能力救灾。如果此时我们把粮食交出去，以后我们拿什么赈灾？到时官逼民反，他陆知府的升官之路也怕是要断了。”
当然宋黛心里很清楚，无论他们怎么做，陆知府的官路都不会断的。
这条路没了，他可以换下一条路。
但是他们没得选。
卫氏被搀扶着也过正堂来，一听他们居然决定不上缴税粮而让宋椒继续待在牢狱之中，一下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指弟两个儿女哭诉道：“想不到你们平时看着乖巧孝顺，大难临头你们也不替你们阿爹想想，这些年来他替整个江都郡劳心劳力，身子一直都不好。那些粮食反正是从百姓那里征得的，本来就是朝廷的，缴给他们又怎么了？我一个妇人不管什么朝廷不管什么流民，我只想自己的夫君好好回来！”
宋苍赶紧解释：“我们并没有说不管阿爹，只是眼下情况紧急只能先把粮保下来。阿梨说了再过几日陆知府就会把阿爹放出来。”
卫氏又是一通哭诉：“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把你爹放在心上！个个都是狼心狗肺……”
看着卫氏伤心的样子，宋黛只得上前扶住她：“阿娘，有些事咱们不能当着赵郡丞与韦郡尉说。回头我再跟您细说。”
卫氏半信半疑，只得点点头，由着仆妇扶着她去了内堂。
送走卫氏，四个人才松一口气。
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劈进门来，天地都为之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