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错过
经历了上次马被惊，加上江都城内外流民越来越多，卫氏已经不敢让宋黛单独出门。若非特别要紧的事或是采买日常用品，整个宋宅都紧闭着大门。
宋黛看着如豆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这日卫氏一脸喜庆，原来是一户人家宴请贵妇贵女们参加樱桃宴。
那家人有一片樱桃园，每年樱桃成熟的时候就会宴请宾客品尝樱桃。卫氏想带宋黛去，宋黛觉得自己身体懒懒的不舒服就推辞。
自从上次遇险后马微辰的反应也着实令卫氏心里不舒服，加上最近城里不太平，两家也渐渐少了来往。
所以卫氏又开始在江都城中给宋黛挑挑人，反正卫氏觉得陆平澜是好，但又不是非选他不可，还得多选几个备着。
这天下乱得人心惊，早点安顿下来也好。
卫氏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便独自一人单独去赴宴。
前脚卫氏的马车才拐过街角，后脚榴月就去马车行租了一辆朴素的马车。
宋黛穿成午月的模样偷偷从后门上马车，朝城外走去。
城内还好，有巡城兵维护秩序。城外就不同，流民乱糟糟地随地搭建草棚，破布烂衫、瘦骨嶙峋、双目麻木的老人大人小孩随处可见。
多看一眼宋黛都觉得心惊，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流民惨状。
前世流民不过是纸上的一行小字而已，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多么触目惊心。
榴月见她神色不好：“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些流民看着好可怜，但正因为可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已经一无所有，连条命都是吊着的，他们都不怕死的。到时他们真做出些来，我们可抵挡不住。”
宋黛知道榴月见到这种景象，心中肯定有些后怕带自己出来。
正是见到天下真实的样子，宋黛才更坚定要去见秦铉的决心。
码头在出城后往河边走不远，便是沿着苍梧江长长的一排房屋。为了防止每年洪水侵袭，码头都要比苍梧江河面要高出一些。
码头因为要搬运货物，所以流民挡道会被驱赶。
榴月见到那些脚夫态度粗暴地驱赶着瘦弱无助的流民，愤愤不平：“这些人下手怎么这么狠？那些流民都已经这么可怜还对他们拳打脚踢。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黛面色凝重：“不是他们不懂得怜惜，可是大量的流民已经影响到了码头的正常运转。你想想自己是凭本事挣钱，每天开门都看到一群流民挡在你家门口，看上去可怜兮兮讨口饭吃，实则不给你钱就不让你开门做生意。换做谁都不会高兴。”
榴月还是同情流民：“可流民都要快饿死了呀，多可怜。”
宋黛蹙眉叹气：“流民是可怜，可是他们做自己生意就有错了吗？而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此以往这些流民会挑选出好说话的商家死缠烂打。这天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只会欺负好欺负的人。”
榴月眼神无奈，叹气道：“这天下成这个样子到底怪谁？”
怪谁？怪皇帝？怪贾忠？
宋黛突然就体会到阿爹的无奈与悲凉，怎么做都是错的。
大厦将倾，个人的能力都是微弱的。
明知是螳臂当车，却也义无反顾。
租赁来的马车是带着车夫的，车夫对码头一带很熟悉。一听说找秦家帮，便直接把她们带到秦家帮的货栈前。
漆黑的大门十分沉稳，秦家帮三个大字门楣也十分古朴劲道。
大门跟其他货栈一样，没有门槛，方便车马进出。透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堆积着如小山一般的货物，上面盖着厚实的油布。
有种预感，那些堆积的货物很可能就是转卖出去来不及运出去的粮食。
除了江都郡的正仓与常平仓，肯定还有九江府的正仓与常平仓，这数额大到吓人！
秦铉的胃口真是太大了。
想到前世种种，宋黛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如果她告诉马总督秦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造反，马总督会不会就把整个小瀛洲围剿干净，秦铉藏起来的粮食是不是就可以出来赈济流民？
宋黛又摇摇头，这个世界哪能是非黑即白呀。人家又不是抢的，而是光明正大卖的。
况且这个天下大乱又不是小瀛洲造成的。
云泽湖水匪不在九江管辖区域，但马总督管辖可是江南三府，如果真要剿灭小瀛洲也不是不可能……
宋黛让榴月进去问问秦铉在不在，在就下车去见见她，不在就让人通传声留句话，改日再来。
至于改到哪日，就不得而知。
江南三府的气候是春夏一场雨一场热，外面白花花的阳光耀眼。
秦家帮货栈内，丁叔一边吧嗒着旱烟一边笑着向秦铉汇报：“趁着前几天下雨，粮价有降，我又赶紧联系常平仓那边又弄了一批。但听说宋郡守有所察觉，江都仓这边的粮食是一粒都不准往外卖了。九江府那边还能弄一些来，听说陆知府已经督促九江的各郡县把夏粮运到九江府仓。”
秦铉听出弦外之音：“九江府仓那边卖了多少陈粮出来？”
丁叔得意地伸出一个手掌晃了晃。
秦铉点点头：“那我们也收得差不多，马上要交夏税，估计他们也不敢再往外卖。听说今年税涨了三成，九江府恐怕要完成税额有些难度。我要随这批粮回云泽湖，要去看看秦钎在天宝寨情况如何。”
天宝寨打下来后，秦铉便把秦钎派到了天宝寨去镇守，与他随行的便是黑老五。
王姨娘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儿子离开自己，但是秦化要坐镇小瀛洲。如果没有秦家人坐镇就没法安抚天宝寨的人心，所以秦钎必须去。
看着王姨娘难过得流下眼泪，抱着他不肯撒手。他们是水匪，天宝寨是山匪土贼呀。在小瀛洲还能仗着是秦帮主的儿子身份，天宝寨可就是个外来户。要是那些山民不服从，儿子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呀。
自己养得娇滴滴白嫩嫩的儿子要去虎狼之穴被人虎视眈眈，怎么不能担心呀？
秦钎是众所周知的软脾气，平时连吵个架都会憋得脸红耳赤，连个脏字都没说过。要让他面对一群山匪，这不是羊入虎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