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肯定能的

正月初一，开城门迎接的不是欢庆新年的笑颜，而是比以往更多的死人。

那些死人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破衣，厚的都被家人扒下来留给活下来的人穿。

没有哀乐，只有吹散在风中的痛哭声。

若不是担心死人烂在城里会传播瘟疫，宋椒甚至都不愿意开城门放他们出城安置。

他们又能怎么安置呢，稍有力气的会挖个坑埋掉，来年还能找个地方祭奠。

家中实在无人的，直接扔在河里，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

大多数人是属于后者。

江边的送葬人都跪倒在河边，甚至连纸钱香蜡都没有。

他们依然祈求江神能够保佑死去的人会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好的，没有战乱饥荒与寒冷。

宋黛伫立在江边，看着这一幕幕的悲凉无法言语。

若是往年，新年第一天江者的百姓是有穿新衣游苍梧江的习俗。

洒甜点，倒美酒，放鞭炮……

苍梧江给他们带来富足而安定的生活，新年第一杯酒也要敬给江神。

而今年，他们献给苍梧江神的是自己亲人。

秦铉上前搂着她：“外面风又大起来，回营帐里吧。宋知府已经回城，现在江边只有百姓在抛尸。”

宋椒自然不愿意见到眼前这一幕惨景的，也怕百姓把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索性回去不再追女儿。

即使现在过河，他也没把握能够打败秦铉。

女儿到了秦铉这里是不会性命之忧的，只是会让宋椒的面子不好看而已。

他爱惜的不是女儿，而是自己作为九江知府的名声。

宋椒甚至命令部下不能将秦铉掠走的宋黛的消息传递出去，令他名声颜面扫地。

宋黛轻轻地靠在秦铉胸膛上：“秦铉，这样的日子天下百姓还要过多久？”

“不知道，应该很快了吧。萧源听说已经把长泽与吴宁两地大部分郡县都纳入麾下。马家军现在几乎是全军覆没，朝廷对江南三府已无再战之力。若不是这场大雪，萧源现在应该就会挥师西进，进攻九江了。”

一听萧源已经如此厉害，宋黛只觉得局势不妙。

“他怎么这么快？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萧源的事宋黛也没少在江都城听，百姓传言有两个极端。

一个说他是神仙降世，带领百姓推翻腐朽黑暗的大夏，给大家创造一个吃饱穿暖的盛世。

一个说是他杀神转世，杀人如剁菜，令人闻风丧胆。

“他很厉害，杀人如麻。长泽与吴宁两地，有一半的人是被他杀死的，另外一半是被他吓傻的。他杀起人来眼睛都是红的，不管对方是大夏朝的官军还是普通被胁迫的百姓，照杀不误。你知道他为什么急切地想攻入九江吗？”

这个宋黛倒是没想过，不外乎就是抢占地盘。

“因为长泽与天宁两地经过去年的天灾兵乱，人口已经锐减，我估摸着少了三成的人口。而这三成人口还是家里的壮丁，如果萧源不在今年春天占领九江，那么江南三府的春耕就是个大问题。没有粮食做后盾，他如何挥师北上攻入上京当皇帝？”

“可是九江今年也死了不少人呀。”

秦铉不以为然：“九江死的人没有其他两府多，而且多为饥寒而死的老弱病残，青壮年还是很多的。加上九江自古以来都是粮仓，萧源怎么能不眼红呢？他虽凶残，脑子却还是清晰的。打仗是需要消耗粮食的。现在长泽与吴宁两府，但凡家中藏有一斗粮食以上的被人告发的，都要剖皮示众。萧家军现在已经是极度缺粮了。”

“那你怎么办？”宋黛突然担心起来，“你会与他为敌还是投入他的帐下？”

如果秦铉真与萧源对仗，胜算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

前世的记忆里秦铉是与萧源一起合作过的，两人一左一右，一东一西，在短短几年内横扫大夏。

那这一世，秦铉还会与萧源合作吗？

如果真的实力悬殊太大，暂时伏低做小好像也是一条求生之道。

秦铉拢紧宋黛的兜帽：“不会。我之所以把九江府作为起事的起点，就是想断了他的西进之路。量他杀人再厉害，他一个人也杀不完天下人。他手下人也要吃饭，也要争权夺利，这便是他的致命弱点。在官府看来，他萧源得人心，势如破竹。在我看来，不过是夕阳西下，强弩之末而已，撑不了多久。我就这样与他熬着，看谁熬得过谁。”

“所以从去年开春开始，你就准备了？”

秦铉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偷偷准备好些年。

那些年他多次看到宋黛的背影，却偷偷地不敢上前打扰。

因为她是官家女，他是水匪儿子。

秦铉反问：“你觉得我能打败萧源吗？”

前世秦铉就是第一次破上京城的，宋黛肯定地点点头：“肯定能的。”

得到了宋黛的鼓舞，秦铉笑得很开心。

“我肯定能的。”

新年江都城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是一股灰败的气氛在城中弥漫。

打败朱丰的喜悦随着大雪的降临而逐渐散去，人们发现生活好像并不比以前过得好些，反而越来越难过。

甚至他们开始怀疑一直崇拜的宋知府是否如同以前那般爱民。

不知哪天开始，坊间流传起宋知府偷偷用粮换来的现在知府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