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是是非非》(27) - 乡村志系列长篇小说 - 贺享雍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二章《是是非非》(27)

第六十二章《是是非非》(27)交心

张委员、刘委员召集贺家湾村8个(包括贺劲松)共产党员在村委会办公室开会的时候,贺端阳还躺在自己的床上生闷气。没一时,李正秀从外面菜地里撇菜回来了,看见儿子大白天在屋子里蒙头睡觉,还真以为他病了,便又进来对他说:“昨下午就叫你到万山叔的诊所去看看,你还吼我,现在又困倒了哟!”

贺端阳心里正烦,听了这话,便揭开被子,“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说:“我心里烦,你少说点话行不行?”李正秀看了看贺端阳,见儿子脸色确实不好,便又关心地问:“啥子事让你这样烦?”贺端阳说:“啥子事你晓得了也是白晓得!”李正秀听了儿子这话,便不问了,却换了一个话题问:“刚才我看见你劲松叔带着乡上的三个干部,往村办公室去了,你怎么不去?”

贺端阳听了这话,心里感到实在委屈,便不由得一下叫了起来,说:“我还去做啥子?我现在又不是支部书记了……”话没说完,李正秀便叫了起来:“你怎么不是了?”贺端阳把头埋下来,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让乡上给抹了,他们就是来宣布的……”

李正秀听了这话,傻了般愣了半晌,才问贺端阳:“怎么就给你抹了?”接着又马上追问一句:“你犯了啥错误?”贺端阳仍埋着头说:“我啥错误也没有犯!”李正秀便说:“那他们为啥平白无故地就把你的职务给抹了?要不就肯定是有小人作怪,到乡上说了你啥坏话!”贺端阳说:“也没啥人说我坏话!”

李正秀说:“没人说坏话那就怪了!那年你和贺国藩争村主任当,我到你凤山叔那儿给你算了一个命,他说你要提防小人作怪,后来果然贺良毅、贺良礼背后对你下了毒手!他算得很准,外人都称是‘贺神仙’。今年是不是你运程不好,要不你再到凤山叔那里,让他给你算算!”贺端阳听了李正秀这话,却显出了更烦的样子说:“妈,你晓得我不信那些,要我去算啥子?再说,凤山叔他要算得准,一辈子又不得那个样子了哟!”说完又说:“你要做啥子就去做,莫管我,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又躺下去,将被子扯上来盖住了身子。李正秀一看,也没再说什么,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便出去了。

李正秀出去不久,贺劲松便来了,看见屋子里没人,便大声喊:“大侄儿,大侄儿!”贺端阳一听是贺劲松的声音,便在里面答应了一声。贺劲松走进去,看见贺端阳还歪在床上,便说:“大侄儿还在睡呀?”贺端阳故意说:“无官一身轻,不睡觉做啥子?”贺劲松笑了一笑,说:“大侄儿怎么不是官?暂时停了你支部书记的职,你就不是官了?要说不是官,我才不是,你听说世界上有代理支书这个官衔么?”

贺端阳说:“怎么没有,你现在不是吗?劲松叔你放心,既然乡上宣布了,我绝对服从你的领导,你让干啥子我就干啥子,绝不会扯五绊六,给你添麻烦!”贺劲松听了这话,脸上仍带着笑意说:“你娃说话的火气不要这样大,像吃了朝天冲辣椒和公羊的卵子似的!老叔来,是想跟你交一下心,你娃儿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

贺端阳听了这话,这才坐直了,看着贺劲松问:“劲松叔要跟我交啥子心?”贺劲松说:“刚才张委员和刘委员再三给我说了,要我转告你,乡上停你的职,是要你认识错误,给你改正错误的机会,并不想一棍子把你打死!如果真要一棍子把你打死,就不会只是一个停职了……”贺劲松还没说完,贺端阳便打断了他的话,仍是气咻咻地说:“抹都抹了,还说漂亮话,我还晓得说这样的漂亮话呢!”

贺劲松说:“不是漂亮话,我也看出来了,姓马的这样做,主要是想折磨一下你的个性,以后好俯首帖耳地听他的,不给他找麻烦!如果他真要一棍子把你打死,就不会找到我这个笸箩货了!”贺端阳说:“劲松叔你是啥笸箩货……”贺劲松也没等贺端阳说完,便插话说:“好,好,就算我不是笸箩货,可也是土埋了大半截的人了!他真要想一棍子把你打死,为啥不从乡上派一个,譬如薛干事啥的来兼任支部书记?如果真从乡上派一个年轻人下来做支书,你就别想那么容易翻身了!”

贺端阳一听这话,觉得也是道理,于是便不吭声了。贺劲松见了,便又说:“你不是糊涂人,你要看清乡上现在的形势。马书记是从县上下派来的,他和谢乡长不同,和向副书记这些副职也不同,更不用说和张委员、刘委员一般班子成员了。谢乡长虽然也是乡上的主层官,但因为他一直在乡上干,晓得农村的现实和上级的政策要求,有许多脱节和错位的地方,再说年龄也40多了,晓得自己干得再好,提拔也是七月十四烧笋壳——没指望,大不了再干两年,退下来当个人大主任,再干几年就退休。所以他现在乐于做好人,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得罪人!要不那天他怎么会表态,多给我们5万块钱呢?向副书记虽然人也年轻,文凭也高,也是从上面下派下来的,也想今后得到提拔,但他毕竟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中间隔了一个姓马的,不容易接触像陈书记这样的大领导,所以,他主要是以完成任务、服从领导,来取得姓马的信任,让姓马的在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面前替他说好话!因此,他对姓马的就必须言听计从,是姓马的跟班和应声虫,这样的人倒是有些可怕的!至于张委员、刘委员,他们虽然顶着一个党委班子成员,也算是个副科级干部,可他们也晓得自己这个班子成员、副科级,在官场上是十分卑微的!开党委会,最多只拿支笔去记记会议的内容,带两只耳朵去,大多时候是陪会的。正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又晓得自己想升上去非常难,对群众和像我们这样的干部,心里还是有些同情的,所以他们今天说话都十分温和,再三让我转告你认识错误!当然,要他们在姓马的面前替你说句公道话,他们又不会说。这些人可以称得上是老奸巨猾!”

说到这里,贺劲松停下来,看了看贺端阳,见贺端阳没吭声,可却听得很认真,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可姓马的就不同了,他年轻,有文化,能说会道,又是从县上空降下来的,月亮坝坝里看鸡巴——未免不把自己看得大些。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领导派他下来,就是镀金的!因此他想尽快干出成绩,取得上级对他的认可和重视,好争取得到提拔。因此,他才会千方百计地把陈书记请到我们乡上,参加他的农贸市场开工典礼,来看我们村的果园!为了出政绩,他肯定会要求自己手下的人,也要像他紧跟县委陈书记一样,必须服从和紧跟他!所以,对你这样公开顶撞他的人,他要把你的棱角磨一磨!所以,大侄儿你就听老叔一句劝,他叫你检讨就检讨嘛,认个错又怎么样呢……”

听到这里,贺端阳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劲松叔,你说得固然有道理,但他现在把我职务抹都抹了,我才去给他道歉、认错,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更自讨没趣吗?劲松叔你为侄儿好的心意,侄儿心领了,但歉我肯定是不会去道的,看他又怎么着?”贺劲松听了这话,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才说:“我遇到了你这样一个不听劝的犟国公,也没办法,算我的话白说了!”

贺端阳道:“他不是党委书记吗?下来开村民大会,把我这个村主任一下罢免了,我就算他能干!”贺劲松说:“他明晓得罢免你村主任不容易,所以才停你支书的职嘛!”说完又说:“好了,你不去道歉就算了,我们就不说道歉不道歉的话了!”贺端阳问:“劲松叔有话你尽管告诉侄儿!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自己屋里,脑壳打破都镶得起!”

贺劲松一听这话,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大侄儿这话我还爱听!”说完便说:“你刚才说得对,你不去道歉,他不经过村民大会,把你村主任也抹不掉!既然这样,老叔就要对你说一声,你各人就和过去一样,放心大胆地干自己的工作,不要管我!我这里给大侄儿说句实话,别说让我代理支部书记,就是真让我做支部书记,我也只是挂个名!你是晓得的,自己土都埋大半截了,即使干,又能干几年?何必老了才来栽刺,得罪人?所以,大侄儿你尽管放心,老叔即使挂了这个代理支书的名,也绝不会挡你的路,你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停了一会儿又说:“说不定这事还会变成好事……”

贺端阳没等他说完,便插了一句:“怎么会变成好事?”贺劲松说:“过去你支书、主任一肩挑,虽说权力大,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可责任也大,像遇到这样的事,责任就全在你身上!现在让我挂名做个代理支书,如果你还出啥事,我就可以帮你把责任承担起来!”贺端阳说:“道理倒是这样,可是你没做这事,你承担啥责任?”贺劲松说:“我虽然是代理支书,但好歹是一把手,怎么能不承担责任呢?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我说,大侄儿,你尽管像过去一样,放开手脚干,我在前面给你把那些麻烦事挡到,如果挡不到,你就往我身上推!我又不图升官发财了,怕他们啥?再说,我又是个软皮囊,不像你们年轻人那样,遇到丁点儿事就和他们顶,我只和他们来软的,他们就是想打想骂,也不晓得从哪里下口呢!”

说到这里,贺劲松忽然俯下身子,附在贺端阳耳边悄悄说:“不瞒大侄儿说,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明天我就要去跟姓马的请假,要和你苏二婶一起,到你兴蓉姐姐那儿耍一段时间……”贺端阳听了这话,立即瞪大了眼睛问:“才宣布了你代理支书,你怎么就要请假?”贺劲松还是压低着声音,说:“大侄儿你还不晓得呢,我们砍树的事情,乡上可能晓得了……”

话音未落,贺端阳就惊得叫了起来,说:“啥,劲松叔你说啥?”贺劲松说:“刚才开完会,张委员和刘委员他们要走时,刘委员突然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我村民砍伐天然林的事。我一听这话,忙说不晓得。他见我这副样子,便不追问了,只说:‘如果你参加了,就早点来向乡党委和纪委说明,争取主动!’我说:‘我真不晓得,我晓得了后一定来给领导汇报!’所以,我一听他这话,便明白我们砍树的事,乡上已经晓得了。”

贺端阳听了贺劲松这番话,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像自言自语地说:“过了这么久,乡上又是怎么晓得了的呢?”贺劲松说:“坛子口好封,人口难封,何况又是那么多人参加砍树,难免不走漏风声!或者是因为我们向姓马的要钱,姓马的拿你没法,有意在村里物色了线人,要找你的过错,收拾你,也说不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怎么晓得,是谁出卖了你呢?”

贺端阳听了这话,心里更乱了起来,便说:“屋漏偏遭连夜雨,这儿事情还没完结,又冒出一个事情来了,这可怎么办呢?”贺劲松说:“所以我决定出去耍一段时间!”贺端阳说:“难道你走了,事情就了了?”

贺劲松想了一想,才对贺端阳解释说:“大侄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姓刘的是乡上的纪检委员,既然他在问我,我估计姓马的可能要派人来查,说不定要罚款啥的!幸好当时我叫大侄儿避开了,到时他们要来查,你一推六二五,就说自己没在家,啥都不晓得,叫他们来找我!刚好你兴蓉姐姐又要坐月子了,我和你婶得去看看外孙子,这是人之常情,道理也说得过去。他们来找你,你推说不晓得,找我,我又不在家里,到时我连手机也关了,我不相信他们还会跑到浙江来找我?找村民,我们现在就去给贺荣、贺贤明、郑全福这些人和村民代表打声招呼,让他们都一板的腔,说不晓得!甚至根本不管他们,各人干各人的事!他们查来查去,查不出个结果,最后不了了之,还不是就算了,大侄儿说是不是这样?”

贺端阳听了这话,心里踏实了一些,便说:“怎么不是这样?只是劲松叔你走了,我有事找谁商量呢?”贺劲松说:“这有啥要紧的?每天晚上10点以后我开手机,到时或者我给你打电话回来,或者你给我打电话来,把当天的情况通报一下,不就行了?这和在家里有啥两样?”说完又说:“这叫金蝉脱壳!他们来了找不到人,查起没啥意思,也可能就停下来不查了。可如果我在家里,反倒不好了!”

贺端阳听后,又想了一会儿,才说:“可要是姓马的不同意你请假,你怎么办?”贺劲松说:“脚长在我身上,他不同意我就没法了?到时给他打声招呼,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我各人走了便是!他即使生气,我都这么大年龄了,他能把我怎么样?”贺端阳听了,这才说:“既然这样,那好吧,劲松叔!”贺劲松停了一下,又说:“大侄儿你放心,虽说这事乡上已经晓得了,可我相信贺家湾大多数人还是有良心的!趁宣布了我代理支书的机会,今晚上我召开一个村民小组长和村民代表会,先给大家说一说,就说因为向乡上要钱的事,你得罪了姓马的,姓马的现在要收拾你,号召大家胳膊肘向内拐!你也晓得贺家湾在对外上,向来都是十分团结的,何况你又是因为要钱给大家修路,才得罪的乡上呢?所以我想,即使有个别人对你不满,也一定掀不起大浪!”贺端阳说:“反正我把心挖出来见得天,我都是想早日把贺家湾这条路修通,没贪没占,就凭大伙儿的良心了!”

正说着,李正秀从外面回来了,一见贺劲松,便笑着喊道:“他劲松叔来了?”贺劲松见李正秀红着脸,有些藏藏掖掖的样子,便也笑着问道:“大妹子这是从哪儿回来呀?”贺端阳看见母亲的神色,便知道她去做什么了,不等李正秀回答,便抢在前面说:“妈,你是到凤山叔那儿给我算命去了?我给你说过,我不信那些,你又去给我算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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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秀一听这话,脸更红了,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草纸,说:“不信,不信,你凤山叔算了几十年的命,难道他还要害你?”说完又说:“这又不费事,又不给它饭吃,信一回又有啥?”说完,将纸抖开,原来是一道符。李正秀接着说:“你凤山叔说你今年运程就是不好,有小人想陷害你。叫你把它带到身上,以后的运程就好了!”贺端阳见了,也不去接,倒是贺劲松帮他接了过来,说:“你妈好心好意给你拿回来,怎么不带呢?”说完又说:“这事信一半不信一半,说不定以后运气真好了呢!”贺端阳听了,这才去接过来,折好,揣在了里面贴身的衣兜里。贺劲松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去了。

过了两天,贺劲松果然带了老伴,提着两包东西,去浙江女儿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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