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
太子太子
知晓陆皖答应了婚事聂家二老也?放了心。可?陆皖双亲俱在江南,若陆皖和初夏成亲他们没有在场,他们的女儿岂不成了淫奔的妾室?所以聂京林袖也?没急,三个月探亲假到头?,他们安安心心带着聂微之?和林初夏一起回了京。等着陆皖回了吴州之?后禀告父母,三书六礼来到京城前来提亲。当然,要是陆皖那个堂姑母皇后娘娘能够为他们赐婚就更好?了。不是他们虚荣浮夸,只是自家女儿成亲,自然是越风光越好?。
回京的路上太子李瑾因病薨逝的消息就传到了。李皓是嫡出次子,兄长去世,这?太子之?位只首选便是他。可?这?么一个浪荡闲王,自幼便在江南习武,被一个道士养大,虽说偶尔也?曾看过几本书,但志国安邦怕是不能的。于是册封太子的诏书刚下,加封聂京为太子太傅的圣旨也?跟着来了。
其实也?不算升官,太子太傅是从一品的官职,聂京本就是从一品的督察院左都御史。不过能做太子的老师,自然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这?太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今上百年之?后太子即位,他也?就是正经的一品太傅了。那时莫说百官,就算皇帝也?得对他执弟子礼,所谓位及人臣,不过如此。好?吧他又想多了,怎么能平白咒皇上呢?若让皇上知道了,别?说位及人臣,立马抄家灭门。
聂京看着圣旨沉思良久,突然一阵马嘶音传来,马车颤了一颤停了下来。马夫大惊一声,如见鬼魅一般大喊了一声:“老爷!”聂京没有防备,身子往前一倾就摔到儿子怀里,聂微之?急忙扶住了他。
聂京的思绪被打?断,不由得有些愠怒。他堂堂太子太傅,回京的时候侍从成群,什么轻薄儿敢乱截他的马车?聂京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竟是李皓骑着骏马停在前方?,叫了声:“聂大人。”
呦,这?不未来皇上么?
聂京道:“原来是殿下。”
李皓手里握着马鞭朝他拱了拱手:“日后李琰便要叫您师傅了。”
林初夏也?拱出车帘看了一眼,李皓瞧着她,竟朝她微微一笑。
聂京与李皓俱是要归京城,如今又是师生关系,索性?同行。李皓与聂微之?是旧识;林初夏如今也?算是陆皖的未婚妻,陆皖是李皓的师兄,林初夏也?就算得是李皓的大嫂了。都是一家人,倒没有什么可?见外的。
夜间一行人停在了驿馆里。驿馆早知太子爷今晚要下榻于此,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后来又听?闻太子太傅一家也?来了,更是蓬荜生辉。地方?虽然简陋,却也?是这?小?地方?能找到的最好?的。李皓虽向来矜贵,倒也?没嫌弃。
夜间林初夏睡不着,就一个人在驿馆的花园里转了转。霜儿已经给?清秋了,她也?不习惯旁人伺候。
后花园里有荷塘假山,四周柳树枝叶凋零,极为空旷。荷塘上满是浮冰,上面满是未化的雪,映着月光,皎洁非常。
林初夏立在荷塘之?旁望着月亮发呆。陆皖说好?要回家禀告父母向她提亲的,不知如今可?回吴州了没有。
身后有人踏着积血走过来,也?听?不见脚步声,只有雪花互相挤压“咯吱咯吱”的声音。来人轻哂道:“呦,当望夫石呢?”
林初夏回头?一看,只见李皓披了一身银白狐裘漫步过来。林初夏笑道:“原来竟是太子殿下。明月皎皎,银雪映月,太子殿下睹物思人,竟也?睡不着了?”
李皓眉毛抖了抖,脸色有些发青,沉默了片刻,他神色如常之?后反倒笑了:“你这?样的女人都有人喜欢,难道映月那么好?的姑娘不该有人喜欢么?”
林初夏说的没错,他确实是喜欢陆皎。
李皓初见陆皎是八年前,他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母后便把他一个人送到了吴州。青崖真人不许他带阉人入门,又说他太小?不许近女色,他就只带了几个侍卫。他从出生到十二岁,连衣服从来都没有自己穿过,都是身边的宫女太监伺候他穿衣服。
可?跟他出来的那几个小?侍卫家世也?没有太差的,也?全部?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爷。他们进?宫无非是想能常常见到王子皇孙,更容易谋个好?前程,做侍卫无非就是个晋身之?阶罢了。此时那些侍卫们被皇后指派被迫跟着李皓出来,不得不给?李皓当成小?厮使唤,不得不迂尊降贵做给?主子穿衣洗脚这?些下人干的活儿。他们中倒也?不是没有刻意逢迎李皓的人,可?是十岁出头?的公子哥儿,他们连自己的衣服鞋袜都不能收拾齐整,哪有本事把李皓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就如同在宫里一样?
陆皖向来疼陆皎,平日里只管宠到天上。陆皎性?子爽朗,看到整日蓬头?垢面的李皓难免要笑。她亲自帮李皓穿衣梳头?,嘴里却说:“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十几岁的人了,什么都不会做。你母亲把你送到这里,还真是远见卓识。”
陆皎这?样放肆,要是搁在宫里绝对算是大逆不道。李皓本来要恼,可?是他脑袋被陆皎手捧在面前,握着玛瑙梳子一下一下轻轻梳理,动作温柔的夸张。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竟只是红着脸低下了眸子。
李皓初来吴州,人生地不熟,陆皖常常带李皓四处转转,了解当地风土人情。那日陆皖邀李皓游太湖,正当月色,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陆皖偷偷买了酒与李皓共饮。李皓吃了一惊,他这师兄平日少言寡语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竟然还会背着师傅偷偷摸摸地买酒,李皓勾唇一笑,非常赏脸的喝了好多。
陆皖买的是一些桃花酿,入口香甜,后劲却十足。李皓喝的不多,如今只觉微醺,眼前略有些模糊,万物隐隐约约漂在远方?,像是氤氲着一片烟雾,但意识却十分清明。陆皖酒量不好?,却喝了几坛,看他的模样,满脸通红,眸子黑的发亮,像夜空里的月色,虽闪着光亮,却茫茫然找不到焦点。
陆皖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他撩起衣服的下摆坐在小船的甲板上便要吹埙。李皓之?前在万寿节皇上宴请群臣的时侯常常见到喝醉酒的大臣,有吟诗写狂草的学士;有借酒撒欢到处胡闹的将军;有牢骚满腹满口胡言的前任御使;还有沉睡的;哭泣的;强拉着人喝酒的。他这?呆师兄是醉了么?陆皖一个人坐在水边吹埙,鞋子湿了不知道,裤子湿了不知道,只是一遍遍吹着不知名的曲子,凄神寒骨,悄怆幽邃,悲怆的夸张,竟也引出他的离愁别绪来。
远方?有一叶扁舟闻着埙声飘过来。朗月清风,伊人坐于扁舟之?上以筝相和,筝声平和,倒引着埙音走了,虽仍是闷闷的不够欢畅的曲子,但哀毁之?意却减了不少。
那人还哼唱着曲子:“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是《诗经》里的《月出》,李皓读过。
筝声渐近,扁舟在李皓身边停下,他这?才看出那人的模样来。
侍从搁了木板在两船之?间,陆皎踩着木板登上李皓所在的船。见着李皓,微微福了福身:“二师兄万福。”
说罢便要去陆皖身边,李皓的眼睛就随着她的身影到了陆皖身边。一曲吹罢,陆皖盯着湖面发了一会儿呆。陆皖意识有些混沌,眯着眼睛差点摔到湖里。陆皎拉住陆皖,任由他歪到自己怀里。一向谨慎守礼的陆皖何曾露出过这?样的模样?李皓早知陆皖陆皎二人并非亲兄妹,此时陆皖紧紧抱着陆皎,喃喃叫着“妹妹。”,李皓也?觉得有些不妥,凑到那里将陆皖扶了起来。
陆皎蹙着眉看着陆皖,道:“哥哥一向节制,这?次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陆皎擡头?望了一眼李皓叫道:“二师兄?”
李皓没有吭声,陆皎又叫了一声“二师兄。”
李皓这?才红着脸回道:“你别?老叫我二师兄。就算大师兄喜欢水中捞月,你也?不能老叫我二师兄啊!我是宫里来的,又不是高老庄来的。”
陆皎弯起了眼睛,捏了下陆皖的胳膊笑道:“猴哥,你此番犯了酒戒,小?心师傅回去念紧箍咒啊!”
李皓更窘,陆皎却道:“琰师兄?待会儿你扶我哥哥回去。师傅平素不许哥哥喝酒,可?别?给?师傅看见了。”
琰师兄?她倒挺会想称呼。母后要他待在吴州的时侯不要太招摇,最好?暂时改个名字,她竟在人前就这?么说出来了。
第?二日李皓仔细想了想,对青崖真人说他已想好?了他要改什么名字。
“李皓?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李皓……李皓……”青崖真人撚着胡须沉吟。忽然问道:“怎么想起要排着陆氏兄妹的名字改自己的名字?”
那日陆皎在舟上唱歌,一遍遍地唱:“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李皓沉浸在夜景里,皓月当空,浮光皎洁,一湖清晖,美不胜收。因为她叫陆皎,所以他要叫李皓。可?他怎么说得出口?李皓只道:“是母后吩咐要徒儿改名字的。师傅,徒儿既然要是化名,排着师兄师妹的叫就好?,如此方?不显生分。师傅是徒儿的舅舅,母后的意思,师傅也?该知道的。”
青崖真人没有反驳。
到后来李皓要取表字,陆皎问他:“皓师兄也?要取表字。哥哥表字长思,皓师兄的表字要叫长什么呢?”
李皓昂起头?,一脸不屑:“为什么我要叫长什么?我才不取那么难听?的字!”
陆皎疑道:“皓师兄的名字就是排着哥哥叫的,表字却不排了吗?”
李皓本欲说:“我的名字是排着映月你的名字叫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