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咳咳，那个……江户川侦探。"
鬼冢八藏在静默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出声道：“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我个人的立场并不能代表警视厅，所以不知道如果紧紧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对你下达委托的话，你是否能够接受呢？当然，稍后我会将情况上报给负责这起案件的搜查一课方面，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请你协助我们警方进行调查的。”
乱步闻言，顺手把手里握着的手机抛还给了身边的伊达航，从椅子上径直跃了起来，一手扶着他的那顶咖色猎鹿帽，一手平举起指向不远处的电视机，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他的一只眼睛，另一只则透过反射着店内细碎灯光的平光眼镜片，映出其中翠绿澄澈的独特色彩。
少年依然是那副丝毫不顾及自身所处场合的张扬做派，大声笑着宣扬道：“好，那么就定在下一次视频发布出来之前，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起案件吧！！”
“下、下一次视频发布前？”电话对面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拒绝了的鬼冢八藏乍一闻言，眼睛瞪得简直堪比铜铃，他有些结巴地追问着试图确认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要在两个小时之内找出那个绑架犯的所在地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乱步不甚在意地回答了一句，紧接着一把捞起桌子上那瓶还剩下小半的波子汽水，仰头一口将里面甜甜的液体全部灌了下去，然后将手里的玻璃瓶子朝着对面松田阵平的方向递了递，理直气壮地指使他道，“呐，卷毛君，快点帮我吧里面的玻璃弹珠取出来！”
松田阵平下意识接过瓶子，反应过来后一脸懵逼地看着里面比瓶口要大上不少的那颗弹珠，挑起了眉头道：“喂喂，所以说取弹珠这种事，为什么要找我啊？”
“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一副很会拆东西的样子啊！”乱步顺口回答了他一句，然后鼓起脸颊露出“你好麻烦啊”的表情，扇动着一只手催促道，“少废话啦，只是取个弹珠而已，应该不会比拆卸那些电子设备、或者是炸弹要更困难了吧？”
松田阵平：“……”
很好，他也懒得问对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他的爱好是拆卸东西了，毕竟就算问了，大概也只会收获一个更加嫌弃的、关爱笨蛋的眼神。
他弯着半月眼呵呵假笑着，咬牙切齿地瞪了眼手里被喝完了之后还能给他找事的波子汽水瓶，擡眼环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萩原研二做出早有预料般瞬间退后了一大截的动作的同时，擡高手臂对着面前木质的桌子狠狠一磕，在应声而碎的一大片玻璃渣中，精准地从中捞出了那颗碧蓝色的弹珠。
卷发的青年得意洋洋地将手里散发着汽水味的弹珠展示给乱步看，然后在后者伸出手想要接过那颗弹珠的时候，猛的高高擡起了手臂，借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垂眸睥睨着瞬间张大了那双绿眼睛，气呼呼瞪着他的名侦探先生，鸦青色的眼眸里溢满阴谋得逞的愉快笑意：“哎呀，让我看看抓到了什么？哦~——一只惯会指使人还不会说‘谢谢’的短腿小猫。”
乱步：“……”
乱步难得被人这么戏弄、而且还戏弄成功了，顿时很不服气地叉起腰，看着松田阵平的眼神都锐利了几分：“笨蛋卷毛君，你说谁是短腿猫？还有，快点把我的弹珠还给我！”
“我取出来的就是我的了，想要的话，自己来抢啊！”松田阵平是谁，作为一个吃什么都绝不吃亏的警校校霸级人物，即便面对着一只炸毛的可爱猫猫，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饶有兴致地微弯下腰身，靠近乱步的耳边笑意盈盈地逗他道，“或者喊我一声‘松田哥哥’，我就把弹珠给你。”
降谷零看得露出了半月眼，再度怀疑起自己这位同期的年龄：“松田，差不多就行了，你是小孩子吗？”
松田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道：“我可没说不给他，但既然让人帮忙做事，就应该付出等价的交换，这是理所当然的……你说对吧，名侦探？”
“你、做、梦！”乱步一脸嫌弃地后退了一大步，看起来很想跳起来把这个不着调的卷毛打一顿。
“噗嗤……”松田阵平见自己貌似真的把猫气到了，一边在心里感慨着果然再怎么聪明、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完全经不起逗弄，一边准备把弹珠还给对方，顺便附上一句松田式道歉。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那边通过电话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的鬼冢八藏瞬间怒了，男人粗犷而暴躁的叱骂声顺着手机听筒，直直灌入了松田阵平的耳膜，仿佛要沿着电话信号爬过来，把他这个极其不省心的学生大卸八块：“松！田！阵！平！你在干什么？！等这起案件解决之后，给我滚回来打扫一周学校澡堂——你自己一个人，听到没有！！！”
松田阵平：“……”
向来很率性直白、敢于正面硬刚一切的青年当即就毫不犹豫地撸起了袖子，反手将手里的弹珠塞到了乱步手里，在伊达航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夺过那只手机，对着对面的人直接吼了回去：“鬼佬你唔唔唔——？！！”
见势不对立刻出手镇压了自家幼驯染作死行为的萩原研二，一边手脚并用就为了阻止松田阵平开口说话，一边用着十分淡定从容的声音回答对面的鬼冢八藏道：“鬼冢教官，小阵平说他知道了，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
“可是我刚刚好像听见……”鬼冢八藏语带狐疑。
“那是您听错了。”萩原研二用一种乖巧的语气，相当坚决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语。
鬼冢八藏：“……”
算了，就当是这样吧。
和学生斗争经验非常之丰富的教官先生冷笑着翻了个白眼，懒得计较这群整天搞事、半点不让他省心的家伙们究竟又想要搞什么，姑且把事情在小本本上记一笔，等下次犯事一次清算，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在这里扯皮。
“你们全部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尤其是你，松田！”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了一句，然后瞬间柔和下了语调，对着本次通话的重点对象和颜悦色道，“江户川君，希望你不要和松田计较，那家伙就是个笨蛋。”
他十足笃定地诋毁自己的得意门生之一道。
乱步在松田阵平惨遭教育的多重背景音下，漫不经心地将自己手里的介于蓝绿之间的玻璃弹珠放在眼前，对着头顶明亮的灯光观赏了好一阵，听到有人提到他，这才一脸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回应道：“谁会和笨蛋置气啊？我又不是没长大的小孩子。”
被物理镇压了的松田阵平猛的扭头：“……唔唔唔？？”
“是嘛，那就好……”鬼冢八藏闻言似乎是轻舒了一口气，随即重新郑重了语气，道，“请教，江户川君你之前说，会在下个视频发布前找出那个绑架犯，可是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手上没有掌握半点线索，到底应该怎么做？”
“‘那个’？”乱步将他话里的某个词重复了一遍，歪了歪头道，“可是绑架犯有两个啊。”
“什么？！”鬼冢八藏一懵。
“欸，我没和你说过吗？出现在视频里的这个‘处刑人’，还有一个负责拍摄视频和把控时间的同伙。”乱步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位同伙君现在大概正处于失踪状态，警方可以查询一下近期的人口失踪案件，不过以你们的办事效率，也只是大海捞针罢了。”
“为什么？”正在手机上反复观看着三个视频，试图从中找寻到有用线索的降谷零擡起头，皱眉反问道。
乱步并没有第一时间解答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自推理道：“——用于拍摄的是专业摄像机，重量差不多在5-6kg左右，从画面清晰度看，对方应该还算了解摄影，但镜头在移动时却存在明显的摇晃，说明力气比较小，怀疑可能是女性或者个子矮小的男性，社会身份相对边缘化，其作案目的和‘处刑人’一致，都是‘报复’……”
“另外，同伙君应该是近期被天草盯上但侥幸逃脱的犯罪目标——这就是我判断他处于失踪状态的原因，以及，同样可能还是天草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会反过来被绑架的原因，那家伙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并且在作案的过程中被曾经的受害者盯上并实施了绑架，导致身份从施暴一方转变成了被施暴者。”
“……原来如此，同伙竟然也很可能曾是‘受害者’吗？”降谷零闻言，表情更加严肃了几分。
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为这个案件中间错综复杂的程度而深深叹气——不管怎么想，如果没有乱步的参与，无论是他们五个、还是警方，都几乎不可能在明天的14:00之前锁定嫌犯，更别提抽丝剥茧地将案件的诸般细节和内情推导得如此清晰明了。
所以在听到乱步对警察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态度时，从心底里为这份职业深感荣誉的他，虽然内心微妙地有些纠结和不适，但却并没有做出辩驳、乃至表露出不喜的情绪。
毕竟仅仅只是第二次见面，这位一度骄傲地自称“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的少年，就已经用实际行动震惊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乱步是有那样的资格，去蔑视所见所遇的任何人和事的。
这对作为警校首席的降谷零来说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甚至莫名有一种过去二十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不过他的心性向来坚定，即便确实有被打击到，但依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调整好状态。
金发黑皮的青年倏地阖上手机，转头看向乱步，决定暂时将自己放在一个合格的协助者的位置上，紫灰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正把玩着玻璃弹珠的乱步，认真说道：“乱步先生，为了尽可能有效率地侦破案件，避免对整个社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我希望由你来负责统筹调度，我们在场的几个人……”
他说着和已经收敛起表情、神色变得很是肃穆的另外三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郑重道：“——会全权听你指挥。”
“好啊。”乱步没怎么想就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对着伊达航手中那个还没有挂断的手机对面的人道，“刚才那些话，教官先生你应该都听到了吧？当然，比起这个，你们警方现在应该已经查到‘处刑人’的身份了吧？快点把他的资料发给我身边的随便哪个人一份，然后你们就大可以悠闲地找个什么地方泡杯茶，等待事情被解决的消息了！”